那人正是陈王谟的次子,朱翊钧的表弟陈胤征。
上次去蓟镇看戚继光练兵,朱翊钧带着他们几个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朝夕相处近一个月,虽然打打闹闹,但关系处的不错。
张简修迫不及待想过去打招呼,朱翊钧一把拉住他,弯腰从地上捡一颗小石子,把握好力道,往远处一掷。
正巧,那边父子二人转了个身,石子砸姨夫脑袋上了。
那一瞬间,朱翊钧拉着张简修转身就跑,一转念,又若无其事站在那里,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本来也只是恶作剧,石子的力道恰到好处,不会伤人。陈王谟是个武将,还是个武艺高超的武将,自然清楚,四下空旷,石子定是有人打出来的。
可一个“谁”字还没出口,抬头就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有点吃惊,但也没有很吃惊。他的夫人是当今太后的妹妹,时常进宫陪伴太后解闷。对于皇上说是养病,实则已经不在宫中这件事,朝中重臣早已心照不宣。
再加上朱翊钧在南京拜谒孝陵,早就传遍了南直隶,大家都知道皇上来了,这几日干活儿都很积极。
陈王谟赶紧带着儿子和手下将领,穿过码头,来到朱翊钧跟前,刚抱拳要拜,就被朱翊钧架着手臂拦下来:“出门在外,不论尊卑,只论亲疏,姨夫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翊钧看向陈胤征,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长高了。”
陈胤征见了他,激动得很:“工夫也更好了。”
陈王谟训他:“不得无礼!”
陈胤征只得乖乖躬身退后。
朱翊钧曾经说过,待他再长两岁,便荫他做锦衣卫。
现在两年过去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成为表哥身边的护卫。
朱翊钧笑着摸摸他的头,让他去跟张简修玩。转头看向忙碌的码头:“我正要返京,途经此处,见重兵把守,驻足观望,才发现是在运送官粮。”
这话陈王谟也就听一听,途经运河,那必定是从南一带过来。天下之大,皇上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也绝非偶然。
他可不是武宗,出一趟门,一路饮酒作乐搜罗美人。他能坚持到十八岁还不谈立后之事,身边也没个妃嫔,早两年是不动男女只是,现在是没那个心思,精力都在政事上。
陈王谟向他介绍漕运的一些情况,每年几次,什么规模,走什么路线,需要多长时间,有哪些人负责押送。
而后陈王谟向他问起一件事情——以后的官粮是走漕运还是海运。
虽然当时朱翊钧就说了,小孩子才做选择,这两条线路他都要,但是下面的官员并不理解。
把粮食从南方运到北方,需要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和时间,一条线路就够漕运总兵忙活好久,两条线并行工作量太大,最重要的是,下面的人在其中根本捞不到油水。
陈王谟贵为平江伯,又是皇亲国戚,倒是不在乎这些。但他手底下还有大大小小那么多将士,朝廷俸禄那么少,大家都要养家糊口,以往全靠这点灰色收入。
朱翊钧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俺答封贡之后,宣府和大同太平了许多,但蓟镇和辽东仍然战事频繁。”
“对于边关战士来说,准时且足量供给粮草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一点,姨夫应该清楚。”
陈王谟立刻躬身道:“陛下说得是。”
“所以,咱们必须做两手准备,漕运和海运两条线路,都要疏通,且保证万无一失。”
“我知道负责漕运的官兵辛苦,这些雇来的工人们更辛苦。”
“王安,你带人去多准备些茶果点心,让大家休息一会儿,补充些体力。”
“还有,工人们的工钱,多加一成。”
南直隶这边十年前就开始推行一条鞭法,大大减少了徭役,官府干活儿都是雇佣周围的百姓,但工钱给的并不多。
朱翊钧来之前,就在周围打听过。
说完,他又看向陈王谟:“这钱,就你们漕运衙门出了吧。”
这都快入冬了,陈王谟脑门上却出了一层薄汗,刚才被小石子击中的地方,隐隐作痛。
紧接着又听朱翊钧说道:“这两年,我游历天下各处,有的地方物产丰富,百姓生活富庶,奢靡成风。有的地方虽然物产不够丰富,连吃口包饭也是奢望,但民风淳朴,热情如火。”
“总的来说,大明这两年风调雨顺,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天灾。前些年国库赤字的情况大大缓解。”
“这也是从朝廷到地方,诸司衙门,大小官员共同努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