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读书的时候走神。都怪……都怪那片树叶,它为什么会变黄,为什么从树上落下来……诶?”
他说着说着忽的眼前一亮:“这叫不叫‘格物’,我也不算走神呀。”
“强词夺理。”他这么似懂非懂的曲解圣人之理,让张居正哭笑不得,“这叫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以近论远。”
“树叶从树上落下来,就快要过年啦!”朱翊钧一边思考这句话,一边点了点头,“还是先生说得有道理。”
“……”
他们明明在讲“治国齐家”“修身正心”“格物致知”,怎么就扯到快过年了?
这才几月,他就想着过年。
小家伙听故事的时候就可专心了,其中的道理也能理解的非常透彻,一涉及到这些艰深的思想,就一知半解,甚至还能说出些意想不到的见解,这也算他的本事了。
下午,朱翊钧提早来到平日练武的地方,明明只过了一会儿,他却觉得望眼欲穿,直到看见李良钦远远走来,小家伙迫不及待的扑过去:“李将军,你来啦!”
他今日兴奋的过了头,跑起来速度飞快,眼看就要撞上李良钦,速度却一点不减,看得周围的太监提心吊胆——李将军虽为武将,但也七十好几了,哪里经得起这般冲撞。
“嗯???”
离得最近的两名太监,赶紧上前去扶,却没碰到李良钦,反而是拦下了往前冲的朱翊钧。
而那个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李将军,却在朱翊钧行将撞上之际,身形一晃,也不知怎么的,就侧身闪到了几步开外。
朱翊钧推开太监的手,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良钦,后者正抖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他。
朱翊钧向他伸出手:“李将军,我的宝剑呢?”
李良钦双手本是背在身后,听他这么一问,便拿出右手,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朱翊钧定睛一看,眉心就皱了起来:“这是……长剑?”
李良钦点点头:“没错,这正是我为殿下准备的。”
“胡说!”朱翊钧生气了,“这明明就是一根棍子。”
那确实是一根棍子,长短粗细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孩子打造,拿在李良钦手中反而小巧的像个玩具。
朱翊钧在街边小摊买的那把木剑都比这根棍子精致漂亮。
小家伙不干了:“说好的教我荆楚长剑,为什么变成了棍子?”
李良钦比他更惊讶:“殿下可知什么是荆楚长剑?”
朱翊钧歪头:“是一套很厉害的剑法。俞将军用它打败了少林高僧和叛军,还著了一本《剑经》。”
李良钦摇摇头,又问道:“那殿下可曾看过俞将军所作的《剑经》?”朱翊钧摇头:“没看过。”
李良钦大笑:“难怪殿下不知道,《剑经》其实讲的正是棍术。”
“棍术???”
李良钦又把手里的棍子往前递了递:“没错,就是棍术。”
朱翊钧不接,摇着头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我才不要学棍子。”
这个剑法变棍法对于朱翊钧的冲击实在太大,他所有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都幻灭了,以为跟着李良钦可以习得非常厉害的荆楚剑法,却没想到,竟然是一根粗糙的小木棍。
那他还不如跟着陆绎学绣春刀,绣春刀多好看呀。
李良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殿下不喜欢?”
“不喜欢。”
“我这儿还有一样,殿下瞧瞧喜欢不喜欢。”
李良钦另一只手也从身后拿出来,他手里也拿着一根棍子,比另一根更粗,更长,前端黑不溜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
朱翊钧问:“这是什么?”
李良钦道:“这是老夫今早刚去厨房寻来的烧火棍子。”
“烧火棍子?”
李良钦点头:“所谓‘荆楚长剑’,正是‘烧火棍法’。”
他把两根棍子都递到朱翊钧眼前:“殿下不必客气,挑一根便是。”
“……”
朱翊钧嘴噘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不要,我要学剑法!”
李良钦问道:“殿下可曾听过,用棍如读《四书》。”
朱翊钧摇头:“没听过,但《四书》我已经读了两本。”
李良钦赞赏的点头:“殿下小小年纪,就已经知晓圣人之道。”
“用棍就好比读《四书》,刀、枪、剑、钩,如同各习《六经》中的一经。把《四书》读明白了,六经之理亦可明了。若能精通棍术,则其余武器之法,也能从中领会。”
朱翊钧听得格外认真:“李将军的意思是,只要学好了棍术,就不用再学剑法和刀法,自然就会了,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各种兵器都有他的独到之处,但归结起来大同小异,招式都有相通之处。学会了棍术,再领会其他武学,就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