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鸣亲昵地将脸颊埋在席羡青的小腹后,便趴着一动不动了。
画面胶着地静止在了此刻,一时间,万籁俱寂。
昏睡过去的人已然一身轻松,不过醒着的人,此时此刻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其实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席羡青此刻扶着祝鸣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他大脑一片空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喉咙深处抑制不住地发干:“爷爷,他平时做事很妥当,今天可能……喝得实在有点多。”
席建峰盯着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没说什么,片刻后放下手中茶盏,淡然道:“带这孩子去外面醒醒酒吧。”
心绪已经乱成一团,席羡青完全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给出回应,干涩道:“好。”
眼前的人已经醉得不像是能自主行动的样子了,席羡青微微咬牙,定了定心神,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向包厢外走去。
“对了。”刚走了几步,又听到身后席建峰说,“别忘了我方才说的,考核和事业虽然重要,但有时间,也要多陪陪家里人。”
这话里的意思席羡青不敢细想,耳根烧灼道:“……我知道了。”
抱着祝鸣走出包厢的瞬间,他们和站在门口等待的席鸿明擦肩而过。
席鸿明神色隐晦,咬着牙根,甚是遗憾事情没能按照计划进行,如鲠在喉一般。
空气中暗流涌动,但席羡青眼下无暇顾及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在瞬间收敛了目光,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方才包厢的门是打开着的,等着排队祝贺的人不止席鸿明一家,六区内外的名流都在外面候着,也自然将方才的那一场戏尽收眼底。
哪怕已经走远,席羡青还是能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在轻笑着议论:“年轻就是好啊,爱意都这么火热啊……快瞧瞧小席先生的耳根子。”
“说是七区人,以为会严谨古板的性子,没想到说亲就亲,倒是比咱们还要开放呢。”
“人家新婚燕尔,黏黏腻腻,当然正常了。”
怀里的人呼吸灼烫,喷洒在席羡青脖颈处的皮肤,席羡青的嘴僵硬地抿成一条线,无声地加快了脚步。
“看来所谓的分房睡,不过是他们情侣吵架而已。”
包厢门前,看了一出好戏的席森扯扯嘴角:“我劝你们俩,今晚还是安安分分地给爷爷祝贺,我还没到需要靠着吹一些乱七八糟的耳旁风来赢下考核的地步。”
章圆忍不住抬手打了下她的胳膊:“你这丫头,我们天天为了你的前途操碎了心,你怎么胳膊肘往外面拐?”
席森当作没听见,踩着高跟,拎着礼物转头进了包厢。
席鸿明眉头紧锁着,盯着远去的两人背影。
李顺和他交代席羡青和祝鸣的行程时,也确实有提到他们刚到二区时,在车上举止异常亲密的这一档事。
虽然后续分房睡这一点实在可疑……但现在看来,难道只是情侣之间的吵架?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一丝疑惑依旧残存在席鸿明的心底,但是不论如何,方才两人实打实地对上了嘴,要是真是演的……那也实在太过敬业。
包括席建峰在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是蜜里抹油、打情骂俏的新婚燕尔。
这么看来,至少今晚,除了老老实实地送上一份贺礼以外,他看来是无法节外生枝,添油加醋地说些原本准备好的闲话了。
出了包厢,席羡青总算找了个僻静角落的,将怀里的人安置在了一把椅子上。
祝鸣垂着眼,蒙胧地掀开了眼皮,看了眼四周,随即又重新将头低了下去。
千百种微妙的情绪笼罩在心头,席羡青盯着眼前的人,努力控制着表情,沙哑地问道:“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祝鸣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
方才包厢内那副泫然欲泣,娇嗔委屈的模样已经在他的脸上荡然无存,这让席羡青清楚地意识到,在众人前的那一出,不是耍酒疯,而是他借着酒劲有意演出来的。
但祝鸣此刻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对劲就是了——他垂着头,手抵着胃,眉头拧紧,眼尾泛红,完全不像是一个神志清醒的状态。
席羡青感觉不对:“你怎么了?”
良久,他才听到眼前人小声地喃喃:“地砖和你……为什么都在动?”
席羡青:“……?”
祝鸣迷离地仰起脸,对着席羡青看了一会儿,然后皱了皱眉,头微微向前点了一下,随即直接向前一扎——
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醉倒在了席羡青的身上。
祝鸣做了个梦。
这回是个没有那么美好的、又或者说他已经做过了很多遍的梦——窗外的夜色浓稠,玻璃破碎的瞬间,鸣笛声和刹车声尖锐地充斥着双耳,天旋地转,他又一次回到了当年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
腰部和腿部的剧痛依旧是那样的鲜明,下一刻,他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紧接着又从梦中蓦然醒来。
醒来的一瞬间,痛意的源头不再是腿,而是太阳穴,又或者说,他的腿现在已经不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