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远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许久,不知要干什么。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力气站起来,情绪被一点点地抽干。体会不到悲伤时,快乐也一样无法体会。
从傍晚的微雨,到天黑雨停的寂静,像是一瞬。而在这一瞬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头脑,没一个能付诸行动,像是丧失了行动能力,她只能抱着自己。
打破宁静的是手机的震动,是妈妈的信息。端午节前,妈妈就做了肉粽给她,她夸过好吃。这一次,妈妈又包了些肉粽,之前腌的咸鸭蛋也正正好,都冒油了。
妈妈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将东西拿给她。
孟思远能看出,妈妈有在斟酌用词,不主动提要送来给她。心中有些钝钝的难过,她总是在别扭地抗拒着妈妈对自己的好,即使看出妈妈有补救之心,她却是怕自己做比较、比输了后带来的刺痛而将距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个年纪的她,可真不好,还会有那么多的嫉妒心。
没那么亲近,也没那么糟糕;不会闹崩,也没有过多的亲昵。
是不是有些爱,必须保持着距离。离得太近,只会灼伤了自己。可是,没有人教过她要有怎样的分寸。她学不会保留,只想给出全部。
孟思远自然不会在此时让妈妈来家中,虽然她很想要一个拥抱,像小时候那样,躲在妈妈的怀里哭到抽泣,被温柔地轻拍着,妈妈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只要她停止哭泣。
她回了信息,说自己正在加班,会叫一个闪送去家中拿。
放下手机,孟思远还是有了点精神。吸尘器早已被送到,被放在了墙角。她站起身,拿着吸尘器将家中清扫了遍,再将他的衣物收拾出来。他再朴素,也不尽是平价货,她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就塞进了衣橱里。
不大的家中,翻出好几个打火机,她没有扔掉。放在了茶几上,用来点香薰蜡烛。
打扫完毕时,闪送刚好到。粽子煮了一个下午,此时仍带着余温,她一层层地将粽叶剥开,肥瘦相间的肉与沾满了酱汁的糯米,融在嘴里时,她却想起一个清晨。
她煮了粽子和鸡蛋当早饭,见他走过来,她非得让他尝一口。他说要她喂,她拿着筷子夹了带肉的一角,小心地送进他嘴里,再盯着他的表情看。他咽下后揉了她的头,说他还是喜欢吃白粽子,她哼了声,说没味道的白粽子有什么好吃的。他说,我小时候就吃白粽,没有肉粽吃,吃习惯了。他这话倒让她有些内疚,说了句,那我让我妈再包点白粽。
可她还是转头就忘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她哭着一口口吃完了盘中的粽子。
两天后,下班刚到家的孟思远就收到了李敏的信息,问她是否方便通话。包都未放下,她就连忙回了有空的。
在等待李敏回复的间隙里,她倒了杯水,累得坐在了地毯上。今天太忙,午饭忘了吃,她拆了包苏打饼干填肚子,刚嚼着咽下时,电话就打了过来。
李敏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习惯了大多数联系都由微信构建后,人都有些怕打电话,而接通的那一刻,她反而如同父母给自己打电话一般,先寒暄了句,“你下班了吧?”
“对,下班了。”孟思远有些忐忑,不知她的结果是什么,“你们有商量出结果了吗?”
“是的,他有合作的意向。”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喜之余,孟思远仍有些难以置信,“太好了,我会立即跟老板汇报,考虑到他回复可能不及时,我最迟明天给你回复。也希望何总能抽出时间,安排与我们见面。”
“好的。”李敏笑了下,“你也不用这么急。”
“好,我很开心。”孟思远由衷地发出了感叹,“你好厉害,能够让何总考虑这个提议。”
“谢谢,总要有一个选择的。”
“是不是很难?”
“难的不是这个决定,是选择后的承担。”
这两天,李敏当然费了诸多口舌,伴随着争吵,也不乏展现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权力并不总是决定性因素,强大的精神力同样有用。事情此刻如她的意愿进行时,她就要承担责任。不论是谈判的拉锯,还是面对亚东集团的压力,当进展不顺时,她都会受到牵连,小至一句怨言,大至分崩离析。但她若是什么都不愿承担,那曾让她无能为力的时刻,就会如同幽灵般,随时降临。
孟思远一时无言,这个决定,于李敏及家庭而言,是有很大风险的。虽然风险与收益大致是成正比的,但不确定性与阵痛,足以让许多人不敢承担责任。她内心欣赏李敏的果断,在相互不曾有过多联系的这几年里,李敏身上的勇气,是一点都不比她少的。
“真好。”
隔着电话线,李敏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觉得你很有勇气。”
“你现在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