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跟陆世澄相处了,她得尽快把他的想法弄明白,不然她只会在一种混沌的情境下越陷越深,最迟今天,她要听他“亲口”说清楚自己对她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个生性洒脱的人,在心里拿定主意之后,便不再自寻烦恼,拾掇一番就去要找陆世澄,一出去就撞见了邝志林,邝志林正在走廊上向她的管床医生打听她的病情。
“闻小姐好些了吗?”邝志林立即走近。
闻亭丽笑道:“好多了,多谢邝先生挂怀。”
这时,邝志林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两位随从,打开盒盖,里头装着两大笼刚买来的生煎馒头。
“这是澄少爷给你们买的。”
瞧,陆世澄对自己人果然好得没话说。再看到那位乐呵呵接过食盒的高姓随从,闻亭丽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她在邝志林的陪伴下到后楼探视陆世澄。
到门口往里一看,陆世澄坐在床边的轮椅上,大夫正在为他更换额头上的白纱布。
“闻小姐来了。”邝志林含笑敲门。
陆世澄忙朝门口看过来,那位大夫也扭头说:“唔,闻小姐比昨夜看着好多了。”
闻亭丽笑着走进去,陆世澄背光而坐,身上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病号服,整个人却那样干净漂亮,只是短发未经修剪显得有点凌乱,几处伤口也太过触目惊心。
她移目看向他的脸,意外发现陆世澄也在细致地端详她,他俨然在估量她的病情是否有好转,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脖颈上,继而挪到她的脸上。
出其不意地,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了。闻亭丽直视着那两泓宛如潭水的眸光。
邝志林看在眼里,微笑着吩咐随从:“可以把早餐端进来了。”
房中的人默契地集体退了出去。
闻亭丽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她得用一种极其自然的,不露痕迹的方式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能太直接,那样会显得她心急。也不能太露骨,那会连她自己也会无地自容。
由于她只顾着低头思索,短短几步路,走得异常地慢。
陆世澄看在眼里,心里有点疑惑,她很少如此无精打采,难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么。不等她走到面前,便撑着轮椅的扶手主动站了起来。
他这一起身,闻亭丽便知他的身体状况好了不少,因为他的身躯很稳,不再像前些日子一站起来就摇摇晃晃。
但她还是下意识上前扶住了他。
“还疼吗?”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陆世澄本来像是要摇头的,突然间,又望着她点点头。
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肋骨。他这里,还是很疼。
闻亭丽却因为低着头没有看到陆世澄这动作,她正忙着懊悔自己刚才的忘形,在不确定陆世澄的态度之前,两人这又算是什么呢。
她迅速抽回手,矜持地坐到他对面。
这下陆世澄心里更困惑了,谛视她片刻,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把桌上的点心一碟又一碟堆到闻亭丽的手边。
眼看东西一股脑全被推到自己这边,闻亭丽绷不住笑起来:“我哪吃得了这样多?!”
陆世澄却顺势将那碗冒着热气的清粥也推到她面前。
闻亭丽轻咳一声说:“昨日突然令人买那么多露斐尼的曲奇,是因为陆先生知道我爱吃那个?陆先生对身边的每个人都这样好么?”
最后两句话,她的声音像风吹散了似的,一下子低下去,低到近乎耳语。
但她相信陆世澄能听见。
一刹那间,房间里变得针落可闻。陆世澄本就有哑疾,但此时此刻,他比平日还要安静许多,安静到连他身遭的空气都似凝固住了。
陆世澄的确听见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一下子跳得有多快。
闻亭丽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要回答清楚这个问题,陆世澄就得直面自己的心意。不容回避,也不容敷衍。
他——应该能想清楚自己究竟对她是怎么回事吧?不,凭他的那份聪明,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果然,她感觉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腮边,这使得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但她倔强地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