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这时, 有人在门口“笃笃笃”敲门,那声音突兀而急促,猝然打断了笔尖的流动。
闻亭丽骇得轻咳一声, 陆世澄皱眉看向门口,房门未关, 只听那人外头小声而急切地说:“陆先生, 工商协会会长和震林药业的刘老板打电话说要来医院探望陆先生。”
闻亭丽一震,外界怎会得知陆世澄在此住院的消息?陆家在这方面可是一向密不透风……
陆世澄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扭头看向身旁的高几,随手翻出下面的一大叠报纸, 最上面那份报纸的标题是:
【南洋茂荣陆家陆鸿隽老先生之长孙陆世澄公子因重伤入院。】
不仅这一份,茶几上的其他报纸也有差不多的新闻标题,看样子陆世澄今早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邝志林也在门外敲门,对陆世澄汇报说:“我已经按照陆先生先前的吩咐回他们了。”
他瞥瞥房里的闻亭丽,挥手令那几位随从退下,进门道:“一夜之间, 陆小先生受伤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我们正忙着是调查何处走漏了风声。闻小姐, 容邝某冒昧问一句, 这几天你可曾无意中对别人提起过陆先生在此地住院?”
“当然没有!”闻亭丽断然说。
陆世澄用嗔怪的目光扫了邝志林一眼, 邝志林苦笑:“邝某当然知道闻小姐为人谨慎, 但所谓隔墙有耳, 就怕闻小姐打电话询问陆先生的情况时被外人——罢了, 以闻小姐谨慎的性格, 这推测也立不住脚。邝某唐突, 还望闻小姐别见怪。”
闻亭丽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忽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和董小姐路过医院,恰巧看见邹校长和邝先生一起进医院,当时沁芳姐就觉得不寻常,兴许她回去跟别人无意间聊起此事,结果被某些有心人听见了,要不我去问问沁芳姐?她一定记得昨天都跟哪些人聊过这事。”
邝志林看看陆世澄:“明白了,我马上出去打几个电话。”
他刚一出去,走廊上传来邹校长的说话声。
“老邝,我正找你呢,紫荷看到今早的新闻,非要陪我来探望世澄。我想她母亲跟世澄的母亲是最好的朋友,此前两个孩子也打过好几回交道,于是就自作主张带她来了,世澄昨夜睡得好吗?”
陆世澄跟闻亭丽飞快对视一眼,邹校长一脚跨进来了。
邝志林跟在邹校长身后进屋,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邹校长的臂弯里还挽着一位年轻女郎,正是朱紫荷。
闻亭丽连忙起身问好:“邹校长好。”
“闻亭丽?!”邹校长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紫荷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闻亭丽。
陆世澄“试图”推动轮椅,结果因为手伤并未好全,刚一动就“卡”在那里。果不其然,邹校长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陆世澄身上,她急急忙忙走上前扶住陆世澄。
“快别动,你伤势未好。 ”
这一来,房中人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应对这场变故,在陆世澄的暗示下,邝志林便要将闻亭丽不露痕迹地护送出去,闻亭丽却另有主意,对邹校长和朱紫荷笑道:“昨天我身上无故起了大片疹子,吓得连夜来看病,不料在急诊科碰到邝先生,他看我身边没人关照,就委托大夫帮我换了一间单独病房,早上看报纸,我才得知陆先生也在此住院,此前多次承蒙陆先生关照,得知他生病,忙上楼来探望一二,碰巧在门口遇到邝先生,邝先生就把我领进来了。”
邹校长疑虑顿消,暂且放下陆世澄,近前端详闻亭丽脖子上的疹子,满脸关切地问:“大夫怎么说的?”
闻亭丽将昨天看病时的情形说了,邹校长叹道:“难为你了,父亲刚去世,底下还有妹妹要照顾,马上还得独自筹集大学学费……这样东奔西跑,铁打的人都受不住,何况你一个半大的孩子。”
闻亭丽趁势环住邹校长的肩膀撒娇:“校长,我才不是半大孩子了,我都十八岁了。”
“你是!”邹校长用一种溺爱的语气说,“你就是!在我眼里,你们统统都是半大孩子。”
又指指陆世澄:“他也是!”
陆世澄笑了笑,请邹校长坐下说话,朱紫荷趁势开腔:“陆先生和闻小姐刚才在吃早餐吗?”
陆世澄抬头瞟了朱紫荷一眼。
经这话一提醒,邹校长转头望向茶几,意外发现一桌子点心竟全堆在闻亭丽这边,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看看陆世澄,又看看闻亭丽。
这次陆世澄却表现得十分坦然,俨然不打算再对此做任何解释,闻亭丽倒是想说些什么,然而一低头,她的注意力迅速被牵回几上的便笺上。
那上头赫然写着三个字。
【因为我——】
是陆世澄那句将写而未写完的话。
他的答案是什么?
她的心再一次咚咚急跳起来。
眼看两人都不吭声,邝志林只得大笑着接过话头:“闻小姐早在自己的病房里吃过了,倒是我和澄少爷还没吃,他们几个知道我爱吃甜食,就多买了一些点心。邹校长和朱小姐可吃过早餐?可否赏光同我们一起吃?”
邹校长恍然大悟:“老邝,你的口味这么多年就没变过,当心把牙吃坏。我跟紫荷吃过了,你跟世澄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