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一瞥,伸过去的指尖同时触摸到一片柔软的蕾丝面料。
他目光和动作都滞住。
最后的晾衣架上夹着女孩子的贴身内衣裤。
浅色蕾丝边套装,内衣两个半圆的括号中间有只小小的蝴蝶结,轻熟风,带点可爱的小性感。
她不穿幼稚的无痕小背心了。
纪淮周不禁屏了下气。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切知觉到,妹妹生理意义上不再是小孩儿,曾经冬天里的花骨朵,已经在春天盛放成了罗德斯玫瑰。
——今宝不是小孩儿了,你不能再同小时候那样牵牵抱抱她了。
——当哥哥的,要懂得避嫌。
越是反复提醒,越是适得其反。
明明给她收拾了这么多年的衣服,他都是磊落的,却在这瞬间微妙地生出几分男女有别的不自在。
恍神片刻,纪淮周移开眼,下意识想把刚刚挂进去的衣服都取下来放回床上,正要伸出手,就听见了身后那个温顺而坦荡的声音。
“谢谢哥哥。”
纪淮周偏过脸,看见她若无其事走到书桌前,将吹风机连上插座,再回身:“哥哥,毛巾。”
她穿的还是那条连衣裙,递向他的胳膊霜白,法式方领露出清晰漂亮的锁骨轮廓,裙身收着一截小腰,四肢纤细,身前包裹出的饱满弧度又很难让人忽略。
某部分不受他主观控制的思绪,习惯性去关心她穿得合不合身,那些内衣的尺寸大概是他掌心能兜住的大小。
纪淮周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及时打断了自己荒唐的神思,夺回自主意识。
在她清清白白的注视下,他迅速把内衣裤挂上衣杆,带着架子,没从夹子上摘下来。
面朝着敞开的衣柜,纪淮周在她窥不见的角度,闭上眼,暗骂了自己一句——
混蛋,你是她哥!
“哥哥?”
小姑娘又轻柔地在后面唤了他一声。
纪淮周再回头时不动声色,接过她手上的毛巾,压到自己半湿的短发上胡乱抹了几下。
从少年起,他擦头发的习惯就没变,用力得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薅下来。
许织夏不由轻轻笑出一声。
纪淮周顿住,顶着头凌乱的发看过去:“笑我呢?”
许织夏直视他的眼睛,抿着笑摇摇头。
此刻她的内心一片空旷的平静。
如同每逢腊月,棠里镇每家每户都会掸尘,把晦运都扫出去,里里外外一尘不染。
难怪要说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呢,佛家还是有大智慧的。
他的黑色衬衣也被打湿了,贴在皮肤上,透出部分胳膊和胸膛的肌理轮廓。
许织夏拿起吹风机,风吹到他的衣服上,她来回移动风向让温度均匀。
她低着头一脸认真,碰到有褶皱的地方就上手扯平,心无旁骛地帮他烘干衣服。
完全就是一个长大了能照顾哥哥的妹妹。
反倒是纪淮周心不在焉,这个角度,他视线越过她头顶,落到她身后的书桌,没往下瞟。
桌面上有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书的旁边,他看到了那本雾霾蓝布艺日记本。
纪淮周眸光轻闪。
想到她室友的那句,他一定就是你喜欢的周玦。
随之又想到她高中毕业谢师宴,那个无意听见她告白的摇摇晃晃的夜晚。
心上浮着层迷雾,在一种不明朗的情绪里,纪淮周低沉问了句:“我是纪淮周或周玦,这么重要么?”
许织夏一愣抬脸。
热风呼呼吹着,她短暂失语,明白过来状况,她关掉风。
屋里忽然之间安静得厉害。
“重要。”
周玦是陪她长大的哥哥,是她暗恋了一整个青春的哥哥,周玦属于苏杭,属于棠里镇,属于她。
但纪淮周不是,纪淮周属于纪家。
许织夏握着发烫的吹风机,莞尔望住他:“但是纪淮周和周玦,都是我哥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的坦白太过真诚,不存在掩饰。
纪淮周感觉那股热风还在吹,对着他心脏,将那一块皮肤灼得滚烫。
他沉默,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呼呼的风声再次响起,三两下吹干自己的短发。
许织夏从他眉眼间看出疲惫。
与曾经在eb没日没夜忙碌工作的疲惫不同,现在的疲惫有着被锁链束缚住的无力,和风息全无的空虚。
她想到那天他说,哥哥见你一面不容易。
“哥哥要睡一觉吗,我现在不用床。”
纪淮周确实很累,从英国飞到港区,出了机场就马不停蹄开车到这里,一刻都没歇过。
但他一个大男人,睡在小姑娘的卧室不像话。
“哥哥回去了。”纪淮周抬到她发上的手在半空停顿住,最后没揉下去,只是轻拍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