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问,纪淮周只在意一点:“非得是她么?”
“你放心,我领养这闺女跟你无关,”周清梧会心一笑:“我有我的原因。”
收养她是因她本身,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过周清梧确实也期盼着,他能因许织夏的存在心情有所改变,或许会愿意留在这里。
可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此刻他坐在阳台,周清梧走过去,果然听见他说——
“我下午走。”
他手肘支着膝,目光垂地,头也没抬。
周清梧没有惊讶,只是感叹。
他只是个少年,别的孩子还在被父母催着学独立,他却早已默默学会了自行决策任何事,不需要,也排斥被需要。
在小小的年纪成为了一个反依赖的大人,也是一种悲哀。
“要去哪个地方?”周清梧坐到他旁边。
纪淮周淡淡说:“棠里镇。”
那里不在市中心,也不在景区,周清梧印象不深,只记得地处杭市和苏市交界,未经过商业开发,都还是遗留下的青瓦白墙的老房子和水阁。
江南这一带,水乡古镇多得是,小桥流水,住着清静段日子也不是坏事。
周清梧不阻止,但说:“小姨这里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之后你不还得上学吗?”
他不痛不痒的:“我这样的人,还读书呢?”
周清梧费解:“你这年纪不读书做什么?”
“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纪淮周拖着慢悠悠的腔调:“等死。”
周清梧蹙眉,嗔怪:“乱讲话!”
纪淮周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没出息妨碍您了么?”
周清梧不听他耍嘴皮子,正色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阿玦,不要再颓废下去。”
话落的刹那,纪淮周蓦然起身。
他双手揣着兜往屋里走,情绪低气压,人却又懒懒散散的没正形:“不颓废事情他妈的也已经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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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周说走就走,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别墅,连陈妈准备的下午茶都等不及先尝一口。
他早有打算,非随身物在赴港前就一并寄去了棠里镇,眼下就一只行李箱,来去自如。不过周清梧坚持要陈伯送他,纪淮周懒得费口舌,没拒绝。
许织夏直愣愣地看着他放行李到后备箱,再坐进后座,车门就要合上的刹那,他目光扫出门的开口,同她对视了一眼。
也就那么一秒钟。
随即他便扭过头去,砰得一声,毫不留恋地关上了车门。
许织夏站在原地,迷惘地看着车尾从她眼前远去。周清梧领她回屋,她时不时回头望。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丢在了这里,只下意识在想,他会回来的,只要她乖乖的就好了。
像在芳华冰室,像在油麻地警署。
他肯定会回来的。
所以那日,许织夏还是很温顺,周清梧说什么她都安安静静照做,天黑了,没见他回来,她就听话上床睡觉。
她的房间是精心修饰过的公主房,比儿童院里一整间寝室都要宽敞,米白短绒地毯全铺,挂着暖粉色绒布窗帘,床也很大。
不像儿童院的小木床又窄又矮,每排都有□□张拼在一起,那张属于许织夏的床在最角落的边缘,其他小朋友半夜睡得横七竖八,只有她老实缩着。
就是因为老实,她时常会被卷走被子,半夜还会被挤得掉到地板上。暖和时还好,天凉的时候最难熬,统制的睡裙薄得空荡荡,她总是蜷在床边,连喷嚏都不敢打出声,怕吵醒了谁又要挨欺负。
在这理应多眠的年纪,许织夏就没睡过踏实觉。
那晚小夜灯舒缓,卧室宁静,可床再阔,被子再柔软,许织夏依旧没睡安稳。夜深人静,放大了她对陌生的不适,许织夏逐渐感到不安和焦虑。
她躲在被褥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
很晚的时候,外面响起压低的动静。
“都这个点了,怎么才到家?”
“航班延误了,闺女呢?”
“早睡了,你也休息吧,明天再见好了……”
门外很快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困意强行将许织夏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拉扯松,她才不知不觉睡过去。
翌日几丝微渺的亮光透进窗帘缝,门被慢慢推开,许织夏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走到她床边,很小心地把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