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和叶烦一样清楚, 庄秋月一直不怎么支持苗苗备考。刘桂花也知道苗苗多努力。她每次看到儿子偷懒都会说,人家苗苗比你成绩好, 还比你用功。廖苗苗也没少跟刘桂花说,她一定要考上,让她妈另眼相看。
结果就这?
刘桂花想象一下都觉着窒息,何况当事人。
难怪苗苗不想活了。
刘桂花拉住叶烦:“咱得想想办法。苗苗今年虚岁才十六。这么小的孩子,如果——不管庄秋月以后会不会后悔,反正叫我不管不问,我肯定良心不安。”
叶烦心说,谁不是啊。
活生生一条人命。
叶烦问耿致晔:“你怎么看?”
耿致晔:“老廖那边我来想办法。其实老廖问题不大。他跟苗苗发生冲突, 我就叫老牛或参谋长休假,让老廖顶一下班。现在阳历二月份了吧?到七月还有五个月, 多排几次班过去了。主要是她妈,怎么把她跟她妈隔开。”
刘桂花不禁点头:“这点最重要。叶会计, 你劝苗苗洗胃的时候我和她妈在外面, 庄秋月还说小小年纪那么大脾气, 以后谁受得了。”
耿致晔问:“是不是不知道苗苗因为什么自杀?”
叶烦:“知道也没用。她认为帮苗苗改志愿是为她好, 不希望她毕业后下乡种地。”
刘桂花皱眉:“可是苗苗都不想活了啊。”
叶烦叹气:“苗苗不是没死吗?庄秋月可能以为苗苗故意吓唬她。她还有可能认为红薯上面那点老鼠药毒不死人。”
“那是因为我没用毒鼠强!”刘桂花说实话, “要不是因为我家那俩调皮, 我担心他们不小心碰到,然后不洗手就吃饭,今天苗苗真有可能过去。”
叶烦又说:“老一辈常跟我们说,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庄秋月也这么想的话,她会认为苗苗不识好歹。闹脾气闹进医院, 害她丢脸。”
刘桂花顿时想骂人:“这话叫你说对了。她真说过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我——我竟然还劝她别跟孩子计较。幸好你把苗苗劝住了。要是死无对证, 苗苗得多冤啊。”
耿致晔:“嫂子,我有个办法, 可能需要你费点心。”
“我没事!”刘桂花不假思索道,“我家小草会洗衣服会做饭,我可以一天到晚去廖家盯着她俩。”
耿致晔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苗苗以前不是经常跟你去食品厂给烦烦搭把手?周末叫小草把苗苗叫你家去,平时叫她跟你去食品厂看书。这事烦烦不方便出面。”
刘桂花问叶烦:“咋了?”
叶烦明白耿致晔为什么这样说:“苗苗中毒是我发现的,也是我做主把她送去卫生院的。耿致晔在部队都知道了,咱们周围邻居肯定也知道苗苗出事了。现在不知道是自杀,以后也会知道。庄秋月要面子,届时会不会怪我多事?再说高考,苗苗不说庄秋月也能想到苗苗问过我的意见。这些事加一起能给我好脸?”
“哪跟哪儿?”刘桂花不禁说:“你也是希望苗苗出人头地。要这么说,苗苗和小山复习用的课本资料还是耿团长找的呢。”
叶烦点头:“对啊。我和耿致晔不支持,苗苗没法备考,不就没今天这事了吗?”
“简直不讲理!”刘桂花忍不住骂一句“娘”,“她不是上过学?怎么还不如我这种没进过学校门的?”
叶烦:“她要是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还不敢偷偷改志愿了呢。”
耿致晔点头:“仗着认识几个字就觉着自己什么都懂。谁说农学就要下乡?无知!”
刘桂花不禁问:“不需要啊?”
耿致晔:“下乡也是跟之前下放到岛上的专家一样,嘴上指点农民。岛上那些专家最近半年都回去了吧?听说有的进了事业单位,有的回学校,有的继续搞科研。”
刘桂花想起来了:“就是教山西大队社员种树的专家?人家之前还没工资?”
耿致晔:“工资停了。不过听说会补发。我二嫂母亲的工资停了几年,她一回到原单位就补齐了。”
刘桂花问:“比普通工人多吧?那几年下来不是很大一笔?”大概算一下多少钱,刘桂花又忍不住骂庄秋月,“学农不就脏点辛苦点,咋就不好?干啥不辛苦?当老师天天吃粉笔,当医生要值夜班。哪个农民需要隔三差五值夜班啊。”
叶烦:“嫂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暂时先这样?”
刘桂花想起她的水桶扁担,儿女还在家等她:“先回家。我煮点米粥给苗苗送去。叶会计,你离得近,不方便过去平时也盯着点。不能叫孩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事。”
叶烦点头:“耿团长,回家还是回部队?”
“回部队告诉老廖。”耿致晔说着话就转身回部队。
刘桂花拉着叶烦往反方向去:“你咋发现的?”
“二宝说的。”
刘桂花脚步一顿,又边走边问:“二宝?”
叶烦把二宝说的“遗言”大概说一遍,又说:“我当时还奇怪,庄秋月不让苗苗备考,苗苗到我家哭的跟刘备似的都没说过死,怎么一时没收到通知书就想不开了呢。”
刘桂花忙问:“是不是那次?苗苗找我,叫我找她妈说说?你教她那么说的?”
叶烦点头:“在庄秋月看来考大学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我出面的话,她会说苗苗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