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厉害。”
黑狗被一剑斩杀,腥热的血滴溅到了他的脸上身上,很快又被雨水冲刷。
眼睛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泪水模糊,脚上的草鞋也不知何时跑丢,他不幸踩到一块瓦砾,跌倒在没膝的雨水里,终于被那黑狗追上。
“孩子,跟我回家。”
那天,也是他最幸运的一天,因为,他遇到了天神般降临的宋濂。
那天该是他短短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举目茫然,饥寒交迫,身后还有恶犬穷追不舍。
又怕它到处乱跑,干脆就一屁股蹲在桌上,这下狗子彻底老实了,趴在桌沿往下看看,实在是太高,使劲甩甩小脑袋,蔫巴巴的趴下不动了。
那个时候,宋成业对他尚没有这么深的误会,更多的是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感到好奇。
再后来,宋濂把他带到西北大营,教他习武识字,教他军政律法,教他如何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他冰凉的脸蛋,粗粝的触感带着鼻息近在咫尺,他在极度惊恐中忘了挣扎,绝望的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想象到,那锋利的犬齿刺入颈间时带来的撕扯和疼痛。
后来,他果然不用再挨饿受冻,不管走到哪,别人都要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声宋二公子。
他会问他以前叫什么名字,他的爹娘去哪了,得知他竟是孤儿,从小吃着泔水桶里的残羹长大,也曾将自己的零食点心一股脑塞进他手里,拍着胸脯告诉他,以后有大哥罩着,谁也不用怕。
不自觉往宋濂身后躲了躲,宋濂却把他拉到身前,指着正前方朱红色的大门道:“这里是宁国公府,以后你就是府里的二公子,再无人敢欺辱于你。”
“恒业,待你成就一番事业,哪天兄长有难,望能念在你我父子一场,对他略施援手。”
宋恒业耳朵在几人注视下慢慢变成粉色,却兀自嘴硬:“我虽身手不济,也曾在西北草原单手擒过恶狼……”
宋濂一袭戎装站在雨幕里,雨水神奇的在他周身自动弹跳开来,那盔甲明明是灰色,却仿若闪着光晕。
因此在烈日下训练被晒得胳膊爆皮时,被敌人的刀枪擦身而过侥幸躲过时,他也会忍不住在心底羡慕宋成业。
他在惊魂中被领到了一处气派的院落前,门口两尊石狮足有他三个那么高,狰狞着面容怒视前方,看起来比刚才的黑狗还要骇人。
无数个深夜里,他将一双胳膊掐成青紫,试图把自己从不真实的幻想中叫醒,可身上灼灼的痛感又清晰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作为宋濂的亲子,可以堂而皇之享受他的庇护,不用刀枪剑雨,不用上场杀敌,只需在上京城的锦绣云堆中安安稳稳长大,自有光明无限的前途等他奔赴。
也只是羡慕。
因为他时刻谨记,自己的命,在被宋濂救起的那一刻,便不再属于自己。
而宋濂的笑容每每变得苦涩,他用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抚过宋恒业的法顶,语气苍凉而哀伤:“是父亲亏欠了你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