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回头,见那是个仆从打扮的人,手里捏着两个饼,一边啃,一边从巷角转出来,径直走到张家门前,靠墙一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从怀里摸出个竹筒做的水壶出来,咕噜噜喝了一大口。
咽下了这口饼,他也不嫌累,仰着头把沈淮打量了一番,又咬了一口饼,快速嚼了两下子,才含糊地问道:“瞅你这模样,也是来求医的?”
“老伯也是来求医的?”沈淮和气地应道:“张家人既已拒客了,你为何还在此处候着?”
那人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在这里候着,是家主命我候在这里,务必找机会把张圣手抢先请回去。可是你瞧瞧——”他下巴朝着大门一扬,“开始里头还回应一下,自这告示条贴出来以后,任是把门拍到震天响,里头也不应声了。”
沈淮向四处打量一眼,“眼下候着的人也不多。”
“嗨,都走了,都走了,”那人摆手道:“昨夜就没剩几个了,夜里冷得鼻涕流,好人都挨不住,更别提带病来的那些,谁敢在这里撑?只怕没等到张圣手,自个儿先咽气了。只有老头子我走不得,冻死也得在这里蹲着。”
沈淮问:“主家得了急症?”
“也不算很急,就是请了许多郎中都未见好,这便求过来了,”那人说着,擤了一把鼻涕,就手在地上抹了抹,自言自语道:“唉?莫不是昨夜冻着了?”说完嘿了一声,继续啃饼,边续上了方才的话头:“就说这久病床前无孝子,哪家孝子能像我这么冻着?说到底,还是忠仆可靠,对吧?”
这倒是,床前孝子少,即便你挣了一世的身家都给他,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尽心服侍都是靠人品,确实不如钱买来的人力耐劳。
却有人想做孝子,却无人可孝。
沈淮笑了笑,看看日头,又问:“老伯在此处候的久,可见着一个很好看的姑娘来过?”
“好看的姑娘?”老仆脸上浮起了然的笑意,“瞧你长得这般俊,你觉着好看的那必然是天仙模样,可惜这门前别说天仙,便是个寻常好看的姑娘都没来过。谁家有好看的姑娘,舍得日晒风吹喔……”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含含糊糊地,说起这两天在门口等着的各式人等,沈淮却已没有了听的耐心。既然苏芽没来过,他便不准备再喊门了,便跟老仆道了别,预备换个地方继续寻苏芽。
老仆原是个话痨,还在念叨:“回去吧回去吧,家里若有闲人,便派一个来候着,也好跟老头子做个伴,不然还真没法跟他们熬——说来这张圣手家莫不是有什么神仙药丸,吃一粒就顶饱的那种?老头子在门口蹲了两日,竟没见他们出来采买过。”
沈淮闻言,心中一动,驻足转身:“两日无人出门过?”
大户人家有存粮,便是三四日不采买也饿不着,何况还有那些定期给老主顾送菜上门的,更是让人省心。只是,他突然想到日前刘三点的反应,直觉地嗅到一丝不寻常。
“昂,”老仆比划了一下那个门缝,“前头哪怕开门贴告示,都只开了这么大的门缝,探出胳膊贴的,人都没出来!”
贴告示也只开巴掌大的门缝?
即便人不出门槛,把门敞开也好施展,怎至于只探个胳膊出门缝?倒像是外面有洪水猛兽,里头的人探出头就会被拖走一般。
可如今这架势,倒像是怪兽在门内,虎视眈眈地玩着猎物。
沈淮又看了一眼宅门,向老仆点点头,抬步便走了。
只是,他沿着院墙走了一段,到四下无人处,便干净利落地翻了墙。
满院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