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南浩歌叫我随意,但我还是穿得跟去面试似的,打车去了公寓。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约饭,甚至——“约会”。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我过了一周不真实的日子,工作风格有了很大改变,偶尔会窝在座位里发痴,连曾广赫都看出来了,一个劲儿问我是不是“好事将至”。我难得失去了应对能力,只能红着脸被他调侃,接受他不合时宜的祝福。
当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也许是被庸碌的氛围影响,也许是被太阳晃昏了魂灵,我能轻易想象出南浩歌跟我约会的场景。下班后的我们和普通爱侣一样走在街上,我会被街边稀奇古怪的地摊吸引,他就站在我旁边,带着微笑等我跟老板聊完,两个人挽着手,边走边商量当天的晚餐。然而一切幻梦都延续不到夜里。人潮褪去,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和自己相处,透过镜子,我看到一张面目可憎的脸。那是蛰伏在我内心深处,与我相伴相生的恶魔。
他诘问我是不是要一直这么下去。我骗不过他,只能说还没有想好。
我确实什么都没想好。
以前我以为自己清醒,都经历那么多了,从死里走出来过一回,普天之下还有我搞不清楚的道理?后来认识了南浩歌,认识了秦可,又重新认识了林玫,我才醒悟,原来先前那自以为是的清醒并不是真的清醒,我并没有真正地认清现实,所以才会怀着对现世的憎恶,把未来美化成为我而设的乌托邦。所谓的较劲与反抗,本质上都是忍耐或等待。命和运都是很玄乎的东西。其实这才是我——和解、包容、昏庸——沉醉在浮沫一般脆弱却也陆离的爱和感动里,或许才是我应该坚持的活法。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我付过款,给南浩歌发短信说自己到了。
-。:[这么快吗?上来。]
仍是熟悉的公寓。南浩歌给我开门。我有些恍惚,想起那次莫名其妙的做爱,我呼吸一滞,全身血液都在燃烧。
“进吧。”
“抱歉,打扰……”
我像只流浪猫刚被人捡回新家,探着脑袋小心打量周围的环境。我尽量不去看客厅那半边,有意识地避开沙发和电视,假装已经忘记了那场仓促而又尴尬的性交。
南浩歌说:“饭还要一会儿才好,你到餐桌等吧。”
人声是从厨房里来的。我一愣,看向他的背影,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条蓝色的围裙。
他居然是自己做饭的吗?真少见啊。
切菜声单调而粗粝,砧板和刀锋咚咚地碰撞着,像起伏不定的心跳。
没有人说话,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微薄的呼吸。气氛过于凝滞,我待着不舒服,一个劲儿地抖腿。
“唰”——水开了,还是油炸了?
跟着是下料的声音。辛辣的烟气扑面而来,刺激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咳,咳咳咳,咳……”
南浩歌抬手调整了油烟机的功率。我寻声望去,灰蒙蒙的烟全被灶台上方的机器吸了进去,形成一道小小的龙卷。
“谢谢。”我抽抽鼻子,想了想,还是压不下心头的好奇,“那个,呃,老板——我能问个冒昧的问题吗?”
“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说:“您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啊?”
“大学刚毕业,和家里闹,在外面租房子,觉得外卖太贵,干脆自己学了。”南浩歌说完,很低地笑了一声,“这算什么问题?”
我缩回到座位里,说:“就是有点意外。”
没想到南浩歌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他追问说:“意外什么?做饭还是闹掰?”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都、都有吧……”
“没什么好意外的。”南浩歌淡然道,“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那会儿我不服家里管太严,什么事儿都按部就班走很没意思,非要跑出去单干。后来觉得自己有点笨。明明可以好好说开的事儿,我一个人怄气,家里人也不会被影响,不会因此抬高我几分,最多是等着看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