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结束,秦可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喇叭,就地喊人开工。
打光师长叹口气,不情愿地架好板子。这场硬仗已经到了最致人疲乏的时候。忙活一上午,战果寥寥无几,前路遥遥无期。
时间和精力都是消耗品。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已经走到了“竭”的境地,倘若再没点刺激,怕是神仙难救。
秦可换了个新镜头。他完全没有被失利影响,重新调整了相机参数。三张试拍后,他把镜头对准了我。
“随便一个姿势——脚收一点,对,就这个感觉。”
和先前的拍摄一样,秦可要我看哪我就看哪,他完全操控我的行动,流程上没有分毫变化。
然而,这回拍摄要顺利很多。收工时,蓝哥一脸的诧异。
顾童小跑过来推了我一把。他激动地问说:“你怎么突然这么会拍了!”
“啊,没吧?”
“你没意识吧。但真的,我看取景器里你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蓝哥接过话扭过头去喊秦可,“——老大,相机能给我一下吗?”
秦可正在选相片,闻言他头也不抬,反问:“你说呢?”
“SD卡也行!”
“回去看。”
秦可态度坚决,蓝哥见状只好作罢。一行人打道回府,在大厅的电脑上,秦可把相机里的照片全部导了出来。
蓝哥在一旁选图,十张里八张完美,剩下两张是不能割舍,评点之随意,把秦可给气乐了。
秦可撂担子不干了,他松开鼠标,仰面靠到椅背上,说:“你这选个锤子,全修了得了。”
“那不行,工程量太大。”蓝哥果断否决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她盯着屏幕,图片一张张翻过,她一张一张地纠结,下意识咬起指甲盖,“但真的很难选啊,你看这个,光打得很妙,他衣服颜色拍得就特别干净,特别有那种味道——还有这,他的眼神,情深得很,跟看真爱似的——还有这里,酒窝的细节,嘴角笑意盈盈的……”
照片翻到底,蓝哥自暴自弃地说:“要不还是全修了吧。”
打光师正好放完设备,刚从二楼下来,瞧见蓝哥抓耳挠腮的,他站定在那里,扶着楼梯笑说:“出息。”
“你出息你选。”蓝哥回头瞪他,跨步让出个位置,顺手把无线鼠标也递了过去,“你选,我休息。”
打光师捧着鼠标贫嘴:“那不行,逾矩了,老板选。”
“拿来拿来,没一个靠得住的。”秦可说着便把鼠标抢了回去。其实他早有目标,划拉起图库来不带犹疑,几分钟就选出其中的十二张,刚好组成一套。
了却一件心事,秦可也轻松不少。他送我出公园,门口道别时,他说改天请我吃庆功宴。我一口谢绝,坚决不多要他半分。
“你已经给我送来报酬了。”我掏出眼镜盒,说,“这眼镜真的很好,比原来的轻很多,戴着舒服。”
秦可说:“不好意思,看了你的体检记录。”
“不算什么的。”远远地瞅见了公交车的影,我把包挎起来,跟秦可挥手道别,“再见。”
两个字我说得相当真诚。我是真想和他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给秦可拍片的事情好像一朵花火,它在我的掀不起波澜的生活里升腾、炸开,绚烂过一瞬,如流星划过天际,早早地凋零,早早地遗忘。
我照旧上班,把签名交给曾广赫,而后他对我客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