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经常会有落水者的尸体，有一种啃食尸体的鱼，听说是寄宿了落水者的灵魂，这种鱼对人类的味道非常敏感，同时也十分胆小，所以进到海里只要保持大喊就不会被咬到——
他想起岚小时候糊弄他的鬼话。
那时候面对公园的清澈湖面，他丢下一颗石子儿，握住跟他并肩坐在旁边人的手，眨着异常真挚的眼睛，“以后要能去海边，你喊，我游。”
“换一下，你喊。”
“丢脸的事一定要让我来做，对吧？”
……
服务生很快端着盘子过来，岚独自喝了几口酒，桌上咖啡冒着热气，许一鸣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望着远处。
“没让你喝酒，不高兴了？”，岚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声音轻柔，和记忆里的青涩声线渐渐重叠到一起，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小时候的约定如今实现，心情却已变了味。
许一鸣转过脸，摇头，“我想起以前你说海里都是尸体的话。”
岚眨一下眼，同样记起了那时的场景，他柔和的看着对面的人，用恶作剧一般的语气说，“是啊，水里永远不缺死人，海洋本身就是不详的，听声音，像不像它们在发泄愤怒？”
“日日夜夜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恐怕既孤独又怨恨着。”，岚喝掉杯子里的威士忌，浸泡冰块的酒液一瞬间带走了身体的热度。
孤独，怨恨……
“你也恨我吗？”
许一鸣低声问。
“抱歉先生，打扰一下。”
服务生走到许一鸣身边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岚垂下眼又喝了一口酒，大概没听清许一鸣过于小声的话。
“这个周日本店有福利活动，和同伴一起来的话免单，消费多少都免单哦。”，穿着可爱短裙的年轻服务生，在许一鸣看不出情绪的眼神中，再接再励的飞快补充，“而且那天晚上，沙滩还会有篝火表演，非常热闹……”
“好。”，看着少女似乎还有很多话的样子，许一鸣果断点了点头。
“那留个电话吧？”
“留他的吧，我没有手机。”，许一鸣向岚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手机被扔掉后，关在那个房子里一直是与外界完全断开联系的状态。
少女愣一下，随即绽放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记下岚的电话。
“要来哦，期待还能遇到你们。”，冲着许一鸣俏皮的眨了眨眼，离开前她闪着光的眼睛，偷偷瞟向坐在另一侧的男人。
“请问，你出门最多一次能存下多少女性的号码？”
确定少女身影完全消失在扶梯口后，许一鸣调侃。
“我会说没有手机。”
岚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朝着天空吐出长长的灰色烟雾。
空气里缓缓弥漫开醇厚的烟草味，许一鸣挥了挥那味道，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知道岚在取笑自己，好在那个女孩也并非真的想要自己的号码。
“哈，那你倒是把手机还给我啊，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坏掉了。”，岚面无表情的回复许一鸣，过了会儿，看着许一鸣沉默的侧向海面的臭脸，“你要用手机的话，再买个新的。”
许一鸣瞬间扭过来头，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你，不担心我报警了？”，视线一下子撞进那个人汪洋般的眼底。可是话不经脑的蹦出来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蠢话，还有什么比握有把柄更能控制一个人。
岚笑得肩膀打颤，他很久没看到许一鸣这么生动的反应了，他很想在多呆一会儿，然而还有头疼的事。
“是啊，完全不担心。所以等一会儿要麻烦你自己乖乖回去。”，他用夹着烟的手拿起手机看，15点10分，还有三十分钟。
“钥匙，卡，买什么都可以。”
他从钱包里拿出公寓钥匙还有一张卡交给许一鸣。
“诶，你……”
许一鸣愣愣的接过。
那人站起身，不再多说，拿着手机向着扶梯口走去，许一鸣呆滞的看，他攥着手里的钥匙和卡好像老年痴呆，这么容易吗……
喜悦还没来得及传达到大脑，那道身影又在他惊愕的视线中忽然折返回来。后悔了吧。他感到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
岚越来越近，他停在许一鸣座位旁，头顶是碧蓝的天空，他自上而下的凝视他。
然后，许一鸣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抬起自己的下巴，那张精致的脸越来越近，睫毛轻轻颤动扫在脸上皮肤，好像挠着心脏……
不太好闻的烟味。
细密又缱绻的包裹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