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项言璋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朝一旁的罪犯投去寒森森的目光。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蹒跚下车,后面跟着个佝偻了背的老妇人。他们脸上雕刻着深深的皱纹,混浊的目光中竟看不见悲喜,他们老了,像住在邻家的老夫妇那般稀疏平常,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
谁能想到,他们年轻时,残忍地拐卖了不下二十个小孩,也直接毁了二十几个家庭的幸福。
项言璋握紧了拳头,越盯越愤怒,他想到妈妈,想到哥哥,想到他们一年熬一年的痛苦以及虚无缥缈的期望……
如果不是他足够幸运,他和哥哥可能到死都见不到一面……
“小璋,小璋……”老刘看见项言璋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拉了拉项言璋的小臂。
同事接到老刘的暗示,赶紧将两位罪犯带走了。
老刘:“这俩老畜牲后半生别想出来了!”
项言璋稍稍平复情绪,点点头,朝老刘展露一个浅笑。
项言璋和温子昂相约一家茶楼。楼里装修古香古色,墙挂古籍国画贴纸,立焦竹引活水,环境雅致,配乐优美,颇有情趣。
“吃点?”项言璋把菜单推过去。
温子昂没拒绝,他接过花花绿绿的菜单,用铅笔勾上了几样菜品,接着把菜单推回来。
“你哥外伤好了吗?”他问。
“差不多了。”项言璋对服务员招手下单。
温子昂:“那就好。”
项言璋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璋哥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项言璋摸了摸鼻子,盯着手中的茶盏里漾动的茶叶:“嗯,张女士她为什么忽然去自首呢?”
温子昂扶他的眼镜框,用平静的口吻说:“也没什么。”
“几年前,我爸的公司倒闭了,他们就开始吵架分居。当时好像有谁给他们打了一大笔钱,他们就在吵怎么分钱,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总之再后来我爸出了轨,我妈应该是受到刺激才去自首的吧。”
温子昂毫无波动地解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段无关紧要的故事。
项言璋闻言眼波一动,低头喝了口茶,斟酌地开口:“张女士情节不重,按理会从轻处罚,应该不会对你的就业产生影响……”
温子昂阴恻恻地笑出声:“没事,影响了也没事,正好求我哥养我呢。”
“啊?”像温子昂这种看上去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人,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倒令项言璋有些不寒而栗。
“噢,没什么……”窗口吹来一阵风,将温子昂的头发撩至眼尾,他抬手拂去。
项言璋揭开送上桌的锅盖,热气蒸腾,他看到里头煮着一条大鱼,鱼眼翻白,肚身鼓当当的。项言璋觉得这弟弟情绪不对,问:“你还好吗?”
温子昂一手抓起筷子,一手端着碗,朝鱼眼戳去,戳烂了,又去挖鱼脑:“我哥说讨厌我,昨晚被他赶出来了,我憋屈。”
筷子卡住鱼脖子,往外一拗,鱼骨脆生生折断了。温子昂把鱼头撇进自己碗里,看一眼有些奇怪诡异的鱼眼,张嘴咬了下去,吞鱼眼,吸鱼脑,鱼皮下的骨头渐渐显现。
一种直觉告诉项言璋,温子昂和他哥哥指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不想开口去问。他在一片氤氲中说道:
“喝几杯?”
鱼汤的浓雾遮盖了温子昂脸上细小的波动,项言璋只看见温子昂动作一滞,随后点了点头。
项言璋便转头:“服务员,来几瓶酒……”
项言璋将车驶入停车位,后脚跟着哥哥踏入这座冰冷宽大的精神病院。
“之前他在家摔东西,不吃饭,发火,出门吓人……只能叫人把他强制扭来精神病院了。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症。”
项言璋听了,沉默地上前握住哥哥的手,牵着他往封闭病房走去。
精神病院远不如想象中的安静,大厅中、走廊、病房,到处充斥着病人的大喊大叫以及医生护士的劝阻。
在这种环境中,多呆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他们由喧闹走向寂静,脚步在一个病房前驻足停留。
透过玻璃窗,项言璋看到里面坐着一位憔悴的中年人,他剃着寸头,双眼凹陷,瘦得出奇,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发呆。
项元筠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那人却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
“还记得我吗?”
直到项元筠出声惊扰,那人才缓缓转过头来。
“你是我儿子……”
项信肇忽然跳起来,抓住项元筠的小臂,却又忽然变脸,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