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言璋在警局，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审讯室内，厚厚的玻璃对面坐着一位妇女。
一桌、一椅、一人、一铐。
墙边贴着一圈海蓝色的防撞软包吸音板，监控圆溜溜的，挂在天花板上窥视一切。
张莉颓然坐在审讯椅中，眼皮耷拉在肿肿的眼袋上，脸色昏沉。项言璋看着她，晃然觉得她成了一根黄白蜡烛，燃烧着，脸在下垂、融化。
“你……是你？……”
张莉指着项言璋，手指骨微微颤抖。
“你可以开始坦白了。”项言璋在另一个座位坐下，眼睛一直看着张莉。
张莉叹出一口气，终于认命般，缓缓吐露一切。
“十八年前，我的大儿子被人贩子拐走了。我是生不如死啊，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终买下了另一个孩子和我孩子有点像的孩子……”
她抬眼望了望项言璋，眼珠像两颗掺有杂质的玻璃珠，甚至还更混浊一些：“不过后来，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了。”
“你是在哪里买下孩子的？”老刘凑麦问。
“在y市某个小镇。”
“能否具体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
张莉顿了顿：“很多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是在一个雨天，有一个男人，有一个女人，男的……大概四十几岁，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女的比较年轻，长得挺好看，应该二十几岁。”
“那时候我们听说那里的黑市在买卖儿童，便驾车去，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我儿子……然后我看到那孩子了，”张莉再次抬头，和项言璋对视，“见到他我就想起我的大儿子，然后我们就买下了他。”
“买卖儿童犯法，你知道的吧？”项言璋问。
“……买之前不知道，后来才知道。”
项言璋的手指咔咔敲击键盘，机械声在不大的审讯室内回响。
“那个地方，在b镇比较隐蔽的地方……那个男人说的是北方话……”
看得出来，张莉极力回忆了，她双肩仿佛压着铁球，毫无生气地坐在审讯椅上，背越来越曲，越曲越矮。她的嘴在动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
张莉话毕，眉头空前寂寞，萦绕着深深的哀悔。
项言璋：“好，现在请你签字担保口供属实。”
张莉被带出审讯室，她那间或转一轮的双眼落到项言璋身上，似乎想说话，嘴干巴巴地张了张，最后却是没出声。
黑白分明的纸张上，留下了她潦草的字迹。
审问结束后，公安对张莉暂时采用取保候审，老刘联系当事人的亲属过来当保证人签字领人。
当温子昂过来时，项言璋正端在在电脑前，旁边检察院签发的《取保候审决定书》和《执行取保候审通知书》，张莉已然在上头签字画押。
“警察同志。”
项言璋抿唇抬头，不出意外地见到了温子昂震惊错愕的神情。
“来，填一下这份取保候审保证书。”项警官站起身，递过去几张薄薄的纸。
温子昂向来会审时度势，他沉默冷静，镇定自若，接了那张保证书开始填写，写字声唰唰唰，笔尖断断续续地撞击桌面，富有节奏韵律。
“好了。”
“行，注意遵守保证书上的条规，其他的没什么了，你现在可以带走嫌疑人了。”
“嗯。”温子昂边点头边起身，朝项言璋看了一眼，转身出去。
项言璋眼睛又胀又痛，他直着眼睛发呆，恰巧一位同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小璋，有你的邮件，我顺手帮你取了。”
“谢谢。”
项言璋打开了文件包裹，里头果然是上面下发的案件回避决定。
同事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却被项言璋抓住肩膀。项言璋决定书递到同事跟前，笑着说：
“兄弟，今天开始替我干活吧。”
“啊？这、这和你有关啊？”
“嗯，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走了。”
“哦……诶？”同事摸着脑袋，后知后觉地想，这忙怎么越帮越大了呀？
时间一晃而过，项言璋几乎把宿舍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