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看他望着那纸不说话,笑了,“我也想不到的。”他笑着垂下眼,“我父母待我从来很好。”
“要是那张照片没有出现。我应该会是按照家里培养做一个画家。”而不是什么赵总。
那张照片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叫他忘掉过去,无法再回去。
母亲愤怒的尖叫着,“你不是我的孩子!”
赵含还以为是气。后面才知道他真的不是她的孩子。
也才明白,为什么从小被要求叫她阿妈。为什么要喜欢吃石榴,为什么要喜欢画画,为什么要怕黑。为什么吃那些胃药,为什么与所有刺激物绝缘,为什么皮肤一点点晦物会过敏。
因为这是另一个生命的长大的模样。
赵含平淡的抹过领养人的名字,像是抹开从前。
“我的母亲,有很多人爱,真的没有吃过苦。只除了那一次。”
约莫过得幸福极了,嫁人后很快怀孕了。生下来一个很乖的小孩。长到三岁,说话慢慢的,不着急,还会疼人,俨然是赵含退回二十多年的样。
可惜生病死了。她没受过这种灾,几乎疯了。赵父无法,听了同事建议,从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回来。
也是眼缘,第一次,她就抱住小孩,“叫阿妈。”
赵父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亡子年纪小喊妈妈喊不清楚,常说,“阿妈。”但女人接下来对小孩很好,他放心了。
所有人以为这是个好的开端。
直到赵含七八岁莫名其妙闹胃病,赵父从医院回来找忘带的身份证,却翻到妻子日记本。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对妻子勃然大怒。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摔坏,也无法平息他的怒。
从小孩回来后,越发长大,越能找到亡子的样。他心疼她,什么阿妈石榴画画,睁一眼闭一眼。
直到医院检查出来,胃坏,皮肤极差,吃不得刺激物。
“一个死人的东西怎么能按在活人身上!”
他火在喷发,心中悲痛,“你在折磨所有人!”
“小含是我儿子!你不要就不要,怎么能伤他!”
“你居然关他那么久,叫他怕黑!那些都是什么药!你怎么让他吃!甚至连寻常饮水菜饭都不放过!”
女人哭得整张脸都肿,“小含也是我儿子!我两个都舍不得!”
死了这么多年,她居然还当他活着。他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的疯只是藏起来了。
赵含平静讲述完,轻轻笑一下。
“我其实都记不清了。”
他点着自己太阳穴,“我有点路痴,记忆不太好,从前许多事总是忘记。”
如果不是她冲动中捡起盒子来砸他,砸出里面的纸,照片,和日记本。他完全不记得。
闻烈想自己是混蛋。
怎么能在他坐在病床上的情况下说出那些伤话。
“我错了。”
你以为你看见的是他的柔笑,温和,有礼,亲切,近人,其实你看见的是他独自走过一丛丛碎骨荆棘,血流不止。一点点为自己擦干净后的从容平静。
他是被童年伤痛刻成一个模子的人。一辈子去承受一个陌生的生命在体内流淌。于是一辈子只能做一个温和的人。
“没关系。”赵含温温的笑,只对他大方,“我一直原谅你。”
转而提起另一个人。
“知道以后,年纪太小,有点想不通。”他把一切讲得轻松,“是蒋御。背井离乡不止是爱。蒋御是在救我。他放弃了所有来救我。”
坦然的把从来禁忌的过去铺开闻烈面前。
“我很爱他过。”
“后面我想,应该是救赎。”
“即便前路飘渺,我愿陪他走一场。”
“只是,他母亲实在厉害。”
就是有这样事情。你会有心甘情愿的习以为常的仿若生来如此完全的和一个人砥砺同行。但世界推着你往前,你要足够机敏还要一定运气来遇到后面的那个。要有勇气抽离那个几乎代表生命的一切。不存在错与对。只是这是生命必经的阶段。
“十三年太久。我们之间根深蒂固。扯开也难做到都清干净。”
“我总避他,要体面。不要难堪。因我想给你最公平。”
“我和他走到这里,缘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