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些许沉滞，也许是因为分明点了新人来的却是旧人，也许，是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再次被提起，导致心中原来勾划的路线不得不在成为现实前就先一步被遏制。
闻烈点头，抱着手安坐，他注意到人的眼似乎从进门开始就似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习惯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也学会了默不作声。
今日的人依然温和，相比那日似乎沉默许多。
老实说，这是闻烈第二次给客人陪酒，事到如今，他仍然是对这项服务不知一解。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也曾多次进入这种场合，那时是他坐在沙发上别人问他长问他短，他也不曾过多注意，只捡着能说的随意答过，大多是和朋友交谈，仰头喝下递过来的酒，偶尔会被绚彩的灯光刺得微微眯眼。
再延长模糊一些，他的了解也许是逢年过节父母同事酒桌场合上的你来我往，他依稀记得母亲满下一杯后只有坐在她身边的他才能从那片顶上灯光打下来的苍白脸颊上看见淡淡酡红，她会弯着眼，压下辣人的酒意，女性独特的柔和嗓音说出真挚有分寸的祝福话，围坐一桌的大家就哄然和谐的笑起来。一派和平的氛围。
闻烈从那笑中品出一丝熟悉的味道，但不曾去细想熟悉从何而来，他松开手，坐直身体，沉静的眼落在桌上那盘无人问津的水果上。
略带生疏的问人，“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赵含从那声音中听出来僵硬和生疏，语速微快的温和回应，“我正要说，我是不挑，请你与我随便拿一个吧。”
闻烈已经从他对面站起身，“随便？”
赵含顺着人的起身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双冷淡的眼，他迟疑大约一秒，“比较喜欢石榴”
他的语气神态眼神，无论哪一方面看来，都像是在安抚。这让闻烈觉得奇怪。但他并不多留心思在这上，走向那盘吧里小马甲精心挑选过尚带诱人水露的鲜果。
这过程中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一二。
“你想喝什么类型的？”
“我都可以。”这人在说这种类别的话时，总会显得很是温和包容。容易让人对他冲动，好像对他做什么都不会被惩罚。
在手即将碰到盘的边缘时，闻烈忽被叫住，“你也受伤了？”赵含盯着人手心此时才露出的纱布问。
闻烈嗯一声，手下不停，刚及抬起，手腕遭遇一阵冲力，险些打翻了果盘。
赵含已经站起来，手正握在闻烈腕上，“既然手伤了，那我自己来吧。”
闻烈望着握住自己腕子的手，修长白皙。他从人右手无名指上移开眼，说：“你先放开，免得不小心打翻。”
赵含顺着人的话松开手，指间不经意划过人手背。闻烈只觉一丝凉瞬过，凉过就是温。等人松开手，继续抬着果盘绕过桌案。
“你这样拿，果盘压着手心，是碰到伤口的。”
“没关系。”闻烈避开再次站起身来的人。
“还是我来拿。”
不知是谁的动作快了，盘在两只手间忽朝一边倾斜。
一盘的水果霎时全都倒在赵含身上，原是用来诱人口欲的水露此刻打湿人的白衬衫，湿乎乎贴在身上。
果又大又圆，倾泄而落的瞬间砸得赵含小腹生生疼，他急退两步，却不慎小腿弯绊上沙发，于是整个人往后倒去。水果纷纷顺着他的腰腹大腿小腿往下滚落。砸上沙发，穿过案几，撞到闻烈鞋尖。
隔着一桌案几，闻烈反应极快的俯腰伸手。
“嘶啦”的清脆声动在厢中骤然作响，伴随而来是霹雳啪啦的珠子落地声。
两人都不曾预料这样的情况。
赵含惊讶的睁眼，头即将撞上沙发靠背的瞬间，后腰多出一股力量将他稳住。冲力的惯性使他反射性的弹起来往前并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抵挡，弄巧成拙擦着对方腰侧出去，下巴就这样撞上人的锁骨，疼痛刺激下，生理性的泪水充斥双眼，导致眼圈周围立即漫了些红，看起来有一点脆弱。
吧里工作一天的浓烈烟酒味和一丝淡淡的木香越过不可擅自逾越的山关混杂一团。两人都僵了一秒，实在这姿势过于超乎两人之间的距离。
赵含下意识屏住呼吸。
太近了，眼前就是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一线惯性常抿的唇角，赵含没来得及听清心底的鼓噪声，手腕被人捉住从腰间拉下来。
手臂被有力的握住，一股推力下，他尚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往后强硬的推离一步，正好站直。
这情况对他不太友好，因为一旦脱离开对方，大敞的衣襟间暴露无遗，一眼就被看了个干净。他立刻行动双手拉住两边衣襟合住，带有一丝尴尬的遮盖住自己暴露出来的地带。遮得很快，也足够另一双眼看出他身材是十分优异的，该隆的，该细的，是一样不少。
才刚见两次，他就这样尴尬了两次。
眼睛微红带泪的他甚至鼻尖也沾了点红，这样看起来，他好像是被人极坏的对待过。然而事实上，他是个地位财富兼备的成熟男人，没人敢对他做什么。
而另一位主角似乎并无什么感觉，已经寻好一地的纽扣递过来，“抱歉。”
赵含一手按住衬衫，一手接过。“没关系。”
“我去找衣服。”
“不用了小闻，上次的衬衫还没有给你，我正好也要走了，按着看不出来什么。”
可人已经走到门口，不知怎的，赵含大概是头那刹一热，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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