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无论怎么说,楚吟始终是那副淡淡的面色,太过冷漠了,喻舟不信他心里也这么冰冷,于是跪起身,这里的医院设施一般,叮叮当当的吊瓶声响起来,他往前爬了爬,耳朵贴在楚吟的胸口上,似乎是要窥探他的想法。
微热的触感从风衣底下透出来,喻舟有些失落,他自己的心跳声太快了,恼人得很,导致耳朵竖直了也听不见楚吟的。
可他不想起来,楚吟根本就没抱他,但是这个姿势像是在抱,他也就赖着不动了,喻舟跪坐在床上,下巴低着楚吟的胸口抬眼看他,“可以吧楚吟,我真的很听话的,你至少要试试看,试用期也不给吗?”
喻舟嗓子都说哑了,可楚吟就像个石头,他气愤极了,伸出手心里的烟疤给他看,几天过去已经结痂了,棕褐色的血痂十分丑陋,他伸到楚吟面前,“你不同意就要赔我医药费。”
“不然我要和你打官司。”
喻舟胸口像是被什么塞住,闷得要命,他真的穷途末路了,就连要和楚吟说什么都不知道了,难言的恐慌感将他击中,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没有法官会受理这样无聊的官司。”楚吟说。
“那怎么办?”
楚吟很长一段时间在喻舟生命担当着超级英雄的角色,他只需要问那怎么办,楚吟就会解决很多问题,现在他再次这样问。
楚吟伸手拂过凸起的结痂,喻舟大概是抠来抠去,导致边沿有些脱落,稍微掀起来已经能看见里面嫩红色的新肉了。
“疼不疼?”他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不疼,楚吟烫的。”喻舟离他好近,是这三年来最近的距离了,不管小病大病都是很伤元气的,他一时间想埋在楚吟怀里睡一觉。
“你有好好考虑吗?送上门的小狗也不要吗?外面好多流浪狗,但是都没有我漂亮,你说过我是最漂亮的,你从来不会说谎的,楚吟,要我吧……”喻舟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话,像贫瘠的阿婆尽力推销三轮车里的烂土豆。
阿婆说这是自己家种的,没有打农药哦,吃起来还甜甜的,你就买一斤吧,买一斤尝尝看,如果真的不好吃就不要钱。
可是烂土豆就是烂土豆,处理起来太麻烦了,要削掉皮,用刀子剜掉烂掉的地方,最后冲水把泥浆洗净,一直到这个步骤才能送上菜板。
很多人不愿意买的。
说不定就算剜掉外面的坏肉,切开来里面还是烂的,大家都很不愿意冒险呢。
谁会去尝一颗烂土豆到底甜不甜呢?
但是楚吟又很好奇,是不是真的阿婆自己家种的,所以他打算买半斤,只买半斤。
“当小狗最重要的是什么?”他问。
喻舟面色有些茫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楚吟的手腕,当然是每天和主人贴贴,小狗都喜欢这样。
楚吟感受着濡湿的触感,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指尖抵住喻舟手心里的结痂,从边沿将已经快要长好的烟疤再次掀开。
喻舟疼得一哆嗦,额头都冒出冷汗来,不受控制的生理性泪水在眼眶中盈出雾气,沙哑的嗓音一瞬间粗粝,喉腔黏膜粘连到一起,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声泣吟似的呜咽。
“疼不疼?”楚吟又问。
喻舟明白了,他红着眼圈,“疼。”
当小狗最重要的是不能欺骗主人。
可是这样的惩罚也太重了,喻舟委屈地垂着眼,手心还摊在楚吟面前,撕开结痂的皮肉七零八乱,虽然只有小半个指头大点,但还是疼得他够呛,比新鲜的烟疤还疼。
上面破了一点皮,其他地方长得差不多好了,一颗颗小血珠往外冒,喻舟又说,“疼。”
楚吟拿来创可贴和酒精棉球,“手伸好。”
喻舟又乖乖的了,他跪在床沿边,一只手僵硬地打着吊针,另一只手可怜巴巴地举到楚吟面前,酒精棉球蛰上来,霎时疼得他一缩,楚吟没有出声也没有哄他,喻舟只好又伸回去。
“轻一点。”他有些犹豫和迟疑,不过还是这样说道。
试探主人会不会心疼小狗。
可惜楚吟的力道没什么改变,酒精棉球滚了一圈吸走血渍,沾得掌心湿漉漉的,又很快在空气里挥发掉,创可贴粘上去,遮住狰狞的皮肉。
“可以每天见面吗?”喻舟把下巴枕在楚吟胸口,悄悄往上压了一点重量。
“不可以。”楚吟没有给他得寸进尺的权利,“我叫你你才可以过来。”
“那偷偷看你会不会被赶走?”
“会挨罚,比现在还疼。”
喻舟攥了攥手心,好像又没那么疼了,于是小狗尾巴摇了摇,“好。”
楚吟不去探究他的好是什么意思,两瓶水已经空了一瓶了,他走过去给喻舟换药瓶,捏了下管子要他躺好。
“只当小狗,不谈恋爱。”为了防止喻舟有多余的麻烦想法,楚吟开口强调道。
喻舟情绪不高,失落地哦了一声。
楚吟凝着他埋进被窝的半截脸,“也不可以咬别的小狗,可以做到吗?”
喻舟又哦了声,抗拒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咬的,最好把他们都咬死,尤其是年轻又粘人、不分时间场合随便打扰的人的那种。
太贪心了,怎么可以这么贪心,喻舟刚得到当小狗的机会就已经忍不住幻想,需要多久他可以躺上主人身侧的那半张床呢?
到那个楚吟会亲吻他吗?一定会的,他那么喜欢亲他。
气氛有些静谧,喻舟迫切地想要找些话题,安静的空气就像是他心里流失的安全感,“我的头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