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背着她走上了安全的高地。
想起他,她总是会开心起来。但是寇杨下一秒就说:“小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夏侯的妻子,小越。”
是真的。他结婚了。小陈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跟着寇杨的手势看向对面的“她”。
“她”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很怕冷的样子。听到寇杨点到“她”的名字,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漂亮英气得有点惊人的脸。
“她”张开口,声音沙哑而柔软,低声说:“夏侯……救了你?”
小陈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他是个好人。”
是陈述,但又像是问句。寇杨和中年女人都呆住了。门忽然又被敲了敲,一个哨兵站在门口大声喊:“报告!中校说他很忙,不过来!”
“这小子!”寇杨啐了一声。他本来是想让夏侯过来,谁知道死活也叫不来他,只好笑着跟“她”说:“不是我告状啊,你看看,夏侯是真不听话!这惊喜给他都不要!算了,要不我们直接去后面看他去?”
“哎,都好。”周姨说,“我是不急,不过我们太太啊,身体不太好,还是快点见一见,我们也好早点回家去。”
寇杨起身,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她”几眼,说:“是。其实我早就看过小越的资料。身体一定要好好养,革命的本钱嘛……”
小陈也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高了,夏侯的妻子竟然比她还高一些。纤瘦的体型,但是无端显得有些佝偻,甚至有些畏手畏脚的,并不落落大方。
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咬着唇。
她想靠近“她”一些,但是中年女人一直拉着“她”。直到一行人走到似乎是训练场的地方,几个军人看见了寇杨身后的人,很痞气地打了打招呼。
他们的目光很直接,“她”不自在地缩了缩。是个很漂亮,却又非常胆小的人,很奇怪。小陈正打量着她,忽然听见一阵咆哮嘶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低头——!把头给我低下——!”
“咕噜噜噜……”
军装男人残暴地一脚踩进水池里,小陈一愣,才发现泥水里竟然有人。水池边有几个男人正蹲着,她一眼就看见了夏侯——初冬,但男人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臂膀宽厚健壮,腰部结实坚韧,迷彩军装裤,蹬着军靴。
极富力感。
很帅,不过他面色很冷淡,看起来对面前的虐待毫无反应。但是下一秒他就提起机枪,一脚把艰难爬上来的士兵重重踹了下去,溅起了一片泥水。狼犬狂吠起来,他围着池边打出一梭子子弹,池里掀起一片嚎啕怒吼声。
毫不留情。
“废物——都他妈的是废物——这才几分钟,啊?!上战场也能这样吗——”
他旁边的男人大吼,压在水池里的手忽然提出一颗头来。新兵面色已经发青,张大嘴巴呼吸,瞬间被他又死死压了下去。
暴力,蛮横,空气中弥漫着怒吼与癫狂的血性。小陈没见过这样暴虐的场景,下意识停住脚步。寇杨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她就看见夏侯冷淡地瞟了过来,遽然定住了眼神。
之后再也没移开过。
他看见了“她”。
小陈忽然发现,“她”在哆嗦,明显到她都能察觉到的地步剧烈哆嗦。
是被吓的吗?寇杨连忙解释:“这是特种兵虐囚训练哈,别怕!都是老兵带新兵,很少受伤的,上战场之前都有这一关——”
“她”往后踉跄退了一步。中年女人抓住了“她”。为什么要跑?小陈看见他们停下了训练,因为夏侯大步走了过来,粗鲁地把重机枪塞进战友怀里,对方哎呦了好几声,不情不愿地拿住了。正在训练的士兵们纷纷从泥水里冒出头来,喘着粗气瞳孔地震。
“冷不冷?啊?冷不冷?”
夏侯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低着头问。明明是他只穿了一件背心,肌肉全露在外面,却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妻子。他比“她”高了好多,一把抱着兜住了,“她”甚至填不满夏侯的怀抱。向来冷淡的男人语气甚至有些急切和莫名的狂热,一直低着头问:“冷吗,怎么来了?想我了?”
不等“她”回答,他又把手伸进“她”的袖子里摸,确认“她”身体温暖。一系列动作写满了疼爱和在意,寇杨吹了声口哨,说:“现在摸顶个屁用,你叫人家等了一个小时!”
夏侯抬起眼睛看他,喉结剧烈滚动,然后又低下头跟“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不知道是你来了。”
“她”慢慢点头,夏侯立即把“她”的脸按在自己颈窝里,很无法忍受似的捂得紧紧的。此起彼伏的嘘声在夏侯身后响起,“她”抓着夏侯的臂膀,指节都泛白了。
小陈呆住了。
“夏侯,你老婆啊?”
粗犷的声音忽然传来,男人把越殊的脸按在胸前,胸腔微微震动。
“嗯。”
“哟——这么小气,还不给看!”是刚才还在咆哮着的男人暧昧道,“谁不知道咱们嫂子漂亮啊!给咱看看呗!还能光便宜老寇吗?!”
“怎么就便宜我了?”寇杨嬉皮笑脸地说,“那不是夏侯自己说忙吗?我勉为其难——我错了,中校,”他看着夏侯的脸色真诚切换语气,“别揍我,求你了。看在我给你安排这个惊喜的份儿上,别让我去医院蹲着。”
夏侯懒得搭理他们胡言乱语,低头看着“她”。
“累不累?”
“她”仰着脸看他,很乖地摇头。小陈没想过他们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看其他军人也是挑着眉互相唏嘘,似乎也没见过。夏侯低下头用鼻梁蹭了蹭“她”的鼻梁,“她”很不自在地别过头,从他的臂弯里探出去一点,指着泥水池小声说:“他们……溺水了,是训练吗?”
“嗯。”夏侯抱着他做了个手势,在泥水里折腾着的新兵顿时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正好结束了。”
“哎——哎哎哎,夏侯,怎么就结束了?”粗犷的男人提着枪笑嘻嘻地说,“怎么着,现在就吃饭?你要抱到啥时候啊?啊?能不能正经点啊——新兵都给你吓尿了!!!”
寇杨大笑,小陈也被笑声感染,抿着唇轻笑起来。夏侯并不羞愧,连面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眼睛里却有着笑意——那是连她也能感受到的幸福与满足,只是,他一直在低着头看“她”。
他的眼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