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鼻尖愈浓的白梅香袭来,你骤然回神,沉思片刻,便提着裙角飞快跑开了。没过多久,你回来时手里便多了把锸。
你蹲在雪影中,撩起衣袖,寻到一处未被花瓣遮盖的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顷刻间,夹着花香的泥土在脚边愈堆愈高,而那土里竟真教你挖出了意想不到的物件。
你顾不得手上和裙裾上沾染的泥泞,在一堆稀奇古怪的幼儿玩物中,将一本残破不堪却十分显眼的书册拾起。
你裹起衣裙,背靠树干席地而坐,就着沾满泥涅的手快速地翻了起来,虽然书册上记载的不甚详尽,甚至还残缺了几页,但你还是能堪堪读懂。
在翻页的动作间,你的神色也在随之翻涌变化着。
时间流逝的飞快,转瞬日薄西山。
日暮辉光逐渐倾洒大地,满地雪白悄然易色如炸开的花火,绽放出独属于这一方天地的光彩。
而你依旧全神贯注的钻研着书中内容,丝毫没有察觉周遭的变化。连史子眇什么时候来送的午膳都未曾发觉,因此也一口未动。
当你好奇于为何儿时的自己会有这种书,而又为何将其埋藏于泥下时,冷风如冰刀划过脸庞,激起浑身冷颤,你这才发觉竟已到了薄暮时分。
你刚想起身,但久坐未起,腿部充血,一时竟有些趔趄。
忽然,一件雪白的外袍被人披在了肩上。
外袍截断了不断向你侵袭的刺骨冷风,转而一阵暖意自和暖的袍衣传递而来。
“夜凉,怎得不进屋?”
头顶传来熟悉的关切声,仿佛撕破了凛冽的冷风,如直灌心间的暖流。
你擤了擤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头,仰头看着来人,讪讪地笑:“师尊,你来了就暖了。”
话刚落,左慈便将你就着外袍抱了起来。瞬间,一袭白梅香钻入鼻尖,直至心灵。你安心的笑了,又贪恋般地往他怀中钻了钻。
他垂眸看着你这一举动,半是无奈,半是失笑。旋即又将你抱紧了些,似乎生怕夜风钻进外袍浸凉你的身子。
借着皎皎月光,你看到了他雪白羽睫下那双碧绿眸子溢满了掩藏不住的温柔。
四下静谧,月光拉长你们的身影,那似乎被月色偏爱倾洒满身的雪白身影紧抱着你,踏着一地泛着银光的花瓣缓缓向屋内走去。
你被怀中的东西硌到,才恍然想起什么眸光一亮,若有所思的开口。
“师尊,徒儿今日其实是在看书。”
“吾知晓。”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史子眇说你一整日都未用膳……怎得用功读书,也不可不吃不喝,累坏了身子罢。”
你听着他的叹息,又瞧见他微蹙的眉头,不由得嗤笑一声。
“师尊…徒儿才疏学浅,然书中所写晦涩难懂,徒儿绞尽脑汁也悟不明其中真意,遂想向师尊请教一二……”
你未回他的话,自顾自的说着。语气里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然声音却越说越小,莫了细若纹蝇。
左慈将你放置到卧榻上,从袖袍里掏出一块印着白梅的帕子,细细地擦拭你手上的泥渍。
“竟还有教你读不懂的书,吾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带着笑气,缓缓说道,眸子却一直停在你的手上,动作轻柔。
你顺着他的目光瞥到那帕角似是幼童乱涂乱画的潦草字迹,有些眼熟——噗,这…不是儿时误被我画脏的那块锦帕嘛。
你心想,面上却忍着笑意。随即从他手中抽出一只手,壮着胆子将一直揣在怀中残破的书递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目光落于他脸上,观察着他的神色。
左慈停下手中动作,从你手中接过书,扫了一眼,半晌不语。虽只一瞬,那碧绿眸子中似有微光闪过,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随之,只剩满室的沉默。
你读不懂他眼中蕴含的真正情绪,但你仍不放弃,佯装无奈,“徒儿自知愚钝,定是不配向师尊求教……”你的语气里满是自嘲和委屈。
说着你便起身,解开外袍的系带,拿着书欲往外走去,眼角余光却仍紧紧落在坐于榻边神色平静无波的人身上。
“既如此,那我便去找史君问问…”你来回踱步,佯装思考,“或是张首座也可,书中提及养生之道…他是医圣定能解我对这养生之术的大惑。”
见左慈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敛上了纤长似雪的眼睫。你无端端的心中愠怒,放缓了将走到玄关处的脚步。
“书上说黄赤之道,即房中术……圣人和男女必有则也。”你故意将声音提高,说给有心人听,“不知张首座会如何教于我这‘黄赤养生之道’……”
你的话还未落,门却蓦地关上,截断了倾泻满地的月色。
你依旧站在门前,手上是欲推门的动作,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刚想转身质问,却撞上了裹着一股白梅香的宽厚胸膛。
只见一袭白衣将你笼罩其中,左慈的脸上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只那无论何时都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微微荡入了杂色,那眸中的颤动不似方才一闪而过的微光,而是隐藏在碧波深处的湍流。
“你…当真想学?”过了许久他才低低开口,话音中夹着搅不散的沉闷意味。
他拿过你手中的书,又堪堪翻了几页,嗫了嗫嘴,“当真,要吾教于你……?”
你不知哪来的志气,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只要师尊肯教,我自然愿学!”
他被你突然的气势震慑了一瞬,转而垂眸,又是无声叹息,“…可想清楚了……”
他仍是心有顾虑,虽面上一副无可奈何状,但那微敛的眼睫却遮掩不住眼底流转的一抹春色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