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攸宁蹲下来问:“问一下,这里有一个东北人过来租房子么,高个,长头发。”
“女孩”擡起头,杭攸宁吓了一跳。
她梳着羊角辫,穿着一件只有小孩子会穿的,嫩黄色连衣裙,可是一擡头,又黄又糙,满脸的皱纹。
她恶狠狠的白了杭攸宁一眼,转身就跑进了巷子里。
杭攸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里走去,每走到一个院子,就踮起脚看一眼。
这里大半都是乱的,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墙壁上都是水渍和青苔。
就在这时候,一个带着笑的声音传来:“哟,小玉来了,给你吃糖。”
是在拐弯处,杭攸宁走过去,想去打听一下。
可她的脚步停在那里。
那个黄裙子的女人蹲在地上,腮帮鼓鼓的,应该是含了一块糖,她面前是一个中年老男人,嬉笑着解开裤腰带,露出两只多毛的大腿。
然后,他把她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裆部。
杭攸宁其实并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湿腻的午后,巷子里尿骚味,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动物气息。
她要吐了。
这时候男人身后又走出几个人来,年轻一点,有几个甚至有点面熟,是来过杂货店的小混混。
他们嬉闹着,闲聊着,熟练地解开裤带,在排队。
杭攸宁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跑,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踢到了一个汽水瓶子。
那些人就寻声望过来,还裸露着白生生的屁股,恍惚间,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公猪。
杭攸宁终于吐了。
她一边干呕,一边踉跄着往外走。
“妈的,这哪来个姑娘啊?”
“正好还没够呢!”
那些人笑着,纷纷地朝这边走过来。
杭攸宁拼了命的往外爬,可是脚软使不上劲儿,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
回过神来的时候,杭攸宁已经被人拉进了其中一个院子。
这是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院子,天井里种着夹竹桃和月季花,她被拉进了其中一个房子里。
这间房很小,床铺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东西,地上放着一个便盆。
那伙人的声音在外间议论:“跑哪去了?不会有麻烦吧?”
说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去。
杭攸宁松了口气,她大口喘息着,才看清拉她的是个男青年。
皮肤坑坑洼洼,长脸,小眼睛,看上去很敦厚,他一脸严肃道:“这里乱糟糟,女孩家覅要乱走。”
杭攸宁艰难的抑制住自己的呕吐感,只是胡乱点头。
他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解释道:“我在塑料三厂上班,在你家买过东西。”
塑料三厂是个很吃香的单位,就在小卖部前面。
杭攸宁道:“多谢你,我来找我哥…他是从东北来的,很高,头发遮住眼睛……”
男孩想了一下,道:“你阿哥是勿是姓许?”
杭攸宁点头,男孩说:“你搁里等些,我帮你叫伊过来。你覅要乱走。”
他要走,又停住脚步,道:“那是我老爹,你别怕。”
他不说杭攸宁还没发现,杂乱的床上,被子上有隐约的起伏,只不过被太多的杂物埋起来,人又是头朝里躺着,看不清楚。
杭攸宁小声说了句叔叔好。
对方没有回复,大概是病得很重,她只能讪讪的站在那里等着。
屋里很暗,大概常年不能见阳光,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贴着奖状:“顾阿福荣获五一优秀工作者”,落款是塑料三厂。
顾阿福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男孩,看来他的确是塑料厂的人。
抽屉也是塞满了东西,没有完全合拢。
杭攸宁的目光突然定在那里。
抽屉里,有一抹刺目的红色。
它太红了,红得跟这个破败的家格格不入。
杭攸宁就像中了邪一样,一面心里喊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一边慢慢的走过去,朝那抹红色伸出手。
是一条红色的裙子,上面是一些漂亮的波点,时髦又漂亮。
跟杭雅菲那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