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就着顾明衍玩他发丝的力道, 顺势往前一探身。
“嘶……”
顾明衍立刻松了手,像被楔子钉深了,没力气抓握什么,飘落的长发丝垂在他身上, 痒痒的, 沈钰跟猫捉老鼠似的不肯给他痛快, 黏黏糊糊地抱紧他:
“你来看过我,是吗?”
顾明衍把脸转过去, 懒得答疑。
沈钰又把他的脸掰过来亲, 低声地笑着:“原来那不是做梦。”
不知道躺病床上的沈钰梦到了什么,左右不过是各种冒泡泡的画面, 顾明衍脸上一臊,催他:
“别磨叽地折腾我, 快点。”
“快不起来。”沈钰:“你向来是知道的。”
顾明衍:“……”
沈钰:“所以你来看过我。”
这回用的肯定句,连疑问句也没有了,顾明衍不回答, 沈钰就像很有耐心的工匠师傅, 问一句钉一下, 敲敲打打,没多久他就受不住了:
“是是是, 来看过, 行了吧你…唔!”
顾明衍张着嘴还没说完, 就被沈钰扣住后脑勺, 深深吻下来,温暖有力的手臂环绕过腰, 他一下子感觉整个人都被抱住了。
三年前,隔着玻璃看见的、躺在icu里形容枯槁的将死之人, 今天在他面前、近在咫尺、散发着温暖的体温。
顾明衍顿了一会,忽然伸手抓住沈钰垂落的长发,把发丝一点点揉乱,慢慢吻回去。
还好,老天爷没有把这家伙收走。
不知道沈老爷子后来有没有跟沈钰说过,他病情恶化最严重的时候,五次心脏停跳。
那年春节顾明衍没有回顾家,留在了美国,听说沈老爷子已经回国过节了,万一沈钰在医院出了什么事,没人在这,顾明衍不放心。
等到初三过完,确认沈老爷子回来美国看孙子了,顾明衍才回国,下了飞机还没倒完时差,迷迷糊糊接到一个电话:
“顾总……”
对面的声音很凝重,是他安插在医院里的值班医生,顾明衍突然像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清醒了,听筒里传来严肃的通知。
沈钰心脏停跳了,在抢救。
心脏停跳5分钟内,是有机会抢救回来的,如果超过……
顾明明衍很难回忆起当时他是怎么度过那五分钟的,脑海里对那个时刻都是空白。
自去年入冬以来,沈钰的病情就越发不好,不仅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脑活动也越来越低,听主治医生说,肌肉也有萎缩的倾向。
老话常说,重病之人难熬过冬天,跨年夜给沈钰庆生的时候,寿星沈钰许不了愿,顾明衍代他许了,希望他能睁眼见一见春天。
春天快要到了,病床上的人像是也撑到了极限。
第七分钟时,手机一亮,声音还没来得及响就被接起来,顾明衍的耳朵贴着听筒,听完,感觉一颗心终于落回胸膛里。
人救回来了,但是,状态依然很不好。
回家还没打开的行李箱,正好提着就走,受寒潮和春运的影响,本市飞往美国旧金山的航班在两天后,顾明衍等不了那么久,查了下,最快回美的航班是从北京起飞。
天空飘飘下起了雪,到北京的时候,顾明衍突然很想回一个地方看看。
——他跟沈钰一起买的小房子。
钢筋水泥土建的房子还是老样子,安静地矗立在那里。
房间落了些灰,但不多,他有定期派人来打理,里面的布置都没动过,和他们分手时一模一样。
大红的房产证上还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他和沈钰在这里一起度过了他们美好的大学时代。
安静空阔的房间像能吃人,顾明衍呆了不到两分钟,就再也待不下去,逃一般离开了。
逃走的路,是他曾经和沈钰走过的路,一草一木都是眼熟的风景,没走多远,顾明衍忽然蹲下来,蹲在雪地里。
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脑袋埋在双臂中,雪花静静地落在他的围巾上。
两分钟,想象一个水泵。
这是小时候妈妈分享给他的方法,人生很多苦处,是无法通过他人得到解救的,如果真的遇到特别过不去的事,就给自己两分钟,想象一个巨大的水泵,会把所有的情绪杂念全部抽走。
脑海里冒出许多要被冲走的片段,纷纷扰扰,春节前两周,顾明衍请了霍胜霆妈妈柳玲吃饭,感谢过去一年她对他的各种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