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捕头问完的一瞬间, 脑子里就浮现了一种可能。
他脸色瞬间一黑:“他可能会回去报复冷家?”
狄昭昭道:“只是有这个可能。”
他分析:“如今海捕文书已发,人口繁茂的城内再无他的容身之所,但落草为寇的话, 以他的身板和力气,到哪儿都是被人欺负的份,比现在的日子还不如。”
明捕头不由点头,但还是有点想不通:“冷姑娘和她弟弟都在家,能给他下手的机会?”
“他往别处一逃,岂不是更安全?”明捕头提出一种更常规、更大众的可能。
狄昭昭看向他:“他很愤怒。”
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得意洋洋的藏在老鼠窝里,如今被一个压根瞧不上的女人披露在阳光下, 还毁了他藏匿的窝点, 他怎么会不愤怒?
这是一个自卑,又扭曲自傲的人。
狄昭昭推测:“一来,他之前嚣张放言, 官府肯定找不到他, 如今被找到了, 以他的性格肯定怒恨至极。二来,他不敢对上咱们, 但转头去对付女人他可一点也不怕,怒火上头总要找倾泻的对象。”
他只这么一说, 明捕头和跟过来的几个衙役, 都转头看了过来。
明捕头眉头拧起来:“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其实如今谁也说不准, 人到底往哪里跑了。
但失去了户籍,还到处都是海捕文书, 再想过从前的安稳日子, 肯定是不可能了。
他有可能逃去了他心里觉得安全的地方, 又或许去投奔了某个同流合污的同党,又或者干脆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落草为寇……
只是从性格和心理上分析,相比以上这些,潜行回余唐实行报复的可能性,更大那么一点点。
明捕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和手下几名衙役看了看:“我们把船上审查出来的可疑地区查查看,没有就赶回余唐。”
既然查到了花船,肯定也是查到了一些东西的。
毕竟一起在船上待了这么多年,每次下船爱去的地方,落脚的地方,陆地上认识的朋友,总归是有些线索的。
狄昭昭并不反对,只是建议:“还有一点,我特地找明捕头来,是想提醒你这个采花大盗可能用的报复手段。”
明捕头听他这么说,眼皮子直跳。
只听狄昭继续:“他多半是不敢直接找上门去,但他在花船浸淫多年,深知如何毁掉一个良家女子。”
尤其是冷暖。
他顿了顿,沉默半晌,没有继续说,他答应为两人保守的秘密,自然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
明捕头和几位衙役听到狄昭昭这么说,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明捕头更是心咯噔一下,面色极为难看。
狄昭昭破的案子多了,说起话来,很有些自信和说不明的气场。
他最后说:“如果他真的回余唐,他第一次冒头,是最好的机会,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时间都有些背脊发凉。
他们可没本事捂住人的嘴。
别说余唐几人,要是几百个的事都被不管不顾的抖露出去,这是要害死多少人?
压力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就好像扛了一座山在背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他们追捕虽苦了点,累了点,但心态上是轻松的,甚至一度觉得这是个“轻省活”,就好像猫捉耗子一样。
如今耗子摇身一变,成了叼着剧毒、染着瘟疫的耗子。
再厉害的猫都有些投鼠忌器了。
只要一想到若真的几百个受害者的消息都被爆出来,或者一个个被爆出来,让剩下人始终活在恐惧和压力下,就能想到后果了,到时候他们本该正义的行为,都可能引来滔天骂名。
看着狄昭昭认真提醒他的样子,明捕头有些庆幸,又突然生出了一些说不清的羡慕。
狄世子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有如此气场和自信。
假如,采花大盗没有往余唐跑,这个案子可能就此搁浅了,天大地大,到底什么时候抓到他,就只能看天意了,或者某地的某衙役捕头发现了,立个功得个赏钱,或者这辈子就让他逍遥法外了。
而循规蹈矩去追查一名逃犯,其实明捕头有不少经验,毕竟顺着已有的线索一点点追,基本上追每一名逃犯都是差不多的模式。
但是像是狄昭昭这样,提前做出假设和推测,甚至如此自信地打破旧例,却是他既不会、也不敢的。
就像是现在,他都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的担忧,万一人就藏在此地呢?万一他抽调人手回余唐,让人逮着空隙跑了?
若是最后采花大盗又出来嚣张嘲讽,说他就在衙门追捕人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该没脸见人了。
他不由苦笑,看着狄昭昭镇定自若的青嫩面庞,他忍不住问:“您真一点不怕?”
“为何要怕一个无能鼠辈?”狄昭昭诧异的反问。且不说这个采花大盗连武功都没有,即使有些黑料,但自幼被狄先裕熏陶过的小少年,也不觉得玩舆论自己会输。
他可是在全大雍掀起过神说浪潮的人。
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无能鼠辈,凭什么让他惧怕?
明捕头起身:“我留两个人在此继续追查,现在就通知我师父,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余唐。”
“祝你马到功成。”狄昭昭也看他。
***
明捕头当天就带着人马启程了,又火速传信回余唐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