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拿了回来。
还没找到时?机盖上印,宫中便传出了丢失‘画’像的消息。
那?日雨夜,他被?锦衣卫拦下?搜身,又突然见到了晏长陵,便知事情闹大了。
而原本说好的接头人,也死了。
事情越来越糟。
那?东西在他手上,便如同烫手山芋,让他坐立不安,不止一次后悔,也去信给了那?人,问到底该如何处置。
那?人让他莫慌,再等上一日,必会令人过来取,彼时?也会将他摘得干干净净。
却?没想到,中途会出了岔子,被?阮嫣误打?误撞打?开了暗阁,看到了东西。
更没想到,阮嫣会拿此?时?同他谈条件。
一步错步步错。
才走到了今日这盘死局之中。
他不想低头,却?又不得不再次低下?头来,求他的这位女儿放过自己,先前的冲劲儿褪去,白?之鹤无力地瘫坐在那?,低声道?:“阿潋,还记得你?答应过你?祖父什么吗?”
白?明霁抬眸。
自然记得,祖父临行前交代她,“等将来潋儿有本事了,白?府,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她拉了,奈何力气有限,上辈子致死,都没能拉起?来一人。
白?明霁望向活了快四十岁,却?还要忍着尊严来向自己求情的父亲,突然又想起?了儿时?被?他推倒在地上的一幕。
原来她的报复之心竟是如此?之重。
她没去阻止他的相求,等他开口求她。
片刻后听?到白?之鹤哑声道?:“为父若是求你?,放过父亲,给白?家一条生路,你?可愿意?”
当年为了留住阮嫣,他也曾这般求过自己。
如今杀了阮嫣,又来求自己替他隐瞒。
但白?明霁没去讽刺他,看了一眼身旁木几上的纸张,抬头对他轻声道?:“父亲终于为了这个家,来求女儿一回了。”
她答应了祖父的事,从未忘记,“只要父亲是为了家族而求,我又怎会不答应,但父亲得告诉我,为何?”
白?明霁看了一眼神情逐渐呆愣的白?家家主,缓缓起?身。
重生回来,她只为替母亲报仇,查出母亲的死因。
她要针对的不是他白?尚书,更不是白?家,此?时?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几句心里话,缓了缓语气,同这位恨不得她死的父亲,和声道?:“父亲只在意外面的声音,又何曾静下?心来想过,纵然母亲替你?铺了这么一条路,这些年过去,父亲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是因为什么?新帝登基,一向用贤不用老,父亲乃先帝提拔上来的臣子,为何还能继续稳坐这个位置?”顿了顿,白?明霁道?:“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女儿的面子有多管用,而是父亲,您有那?个能力胜任。”
说到底是他自己心里作?祟,自卑罢了。
外面再大的声音又如何,只需他一句话——我自己的事,关旁人何事?
可他陷进?去了,走不出来。
“父亲对白?家尽心尽责,没有辜负祖父的遗愿,您对不起?的只有母亲。”唯有想起?母亲,白?明霁心口才会疼得厉害,她替母亲早死的人生不值,造成她不幸的,便是跟前这个男人,上辈子她倒是没找到机会替母亲说出这番话,“你?不该去骗她,她原本可以有一段美好的人生,有一个爱她的夫君,但因为父亲,她这一辈子,没有爱人,走得孤苦伶仃。”
说完不觉哑了喉。
泪珠子滚在脸上,并非是冷冰冰的,也有温度。
白?之鹤一怔,他已经忘了自己这位大女儿,从小到大有没有哭过?
记忆中似乎没有。
永远一脸防备,彷佛他要随时?去害她一般。
冷不丁地瞧见她面上的眼泪,白?之鹤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再去回忆孟氏。
也才走了两年多的光景,竟也觉得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太?遥远了……
“你?也对不起?阮嫣。”
“我若是在意一个人,命都能给。”那?双眸子即便落过泪,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有的只是至情至圣的决绝。
白?之鹤终于明白?了。
难怪,难怪都说,白?家最像父亲的人,是她……
夜色再次安静下?来,白?之鹤一阵哑然,发现自己已说不出一个字。
白?明霁没再待下?去,把那?张硬纸又收了起?来,放进?袖筒内,“等父亲想明白?了,便来告诉我吧。”
“阿潋。”快到门口了,白?之鹤突然叫住她。
潋潋这名字是他取的。
盎盎春欲动,潋潋夜未央。
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刚生下?来时?,或许也曾真心喜欢过。
白?明霁因这一声,顿了脚步。
回头看他。
白?之鹤张了张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处暗格,喃喃出声,“为父好像做错了一事,不知你?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