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败下阵来,却还不服输,假笑着道:“听说皇叔之所以此次没带多少护卫,是将所有人都派去护国寺护卫王妃了。王妃身子固然弱,但这猎场刀剑无眼,若是无人相护,有不长眼的惊扰了皇叔可如何是好?”
姬恂从来不会顺着旁人的话说,笑起来:“奇怪,殿下怎么对本王王妃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太子还未回答,就听姬恂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觊觎皇叔之妻,妄图占为己有呢。”
太子脸色倏地变了:“皇叔慎言!”
在场其他没去狩猎的臣子都在暗搓搓围观,听到这句话全都悄无声息吸了口凉气,面露愕然。
璟王妃的容貌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但凡他嫁的不是璟王这疯狗,想必不少权贵都会想要不择手段抢夺,哪怕身为人妻也不介意。
原来太子……也好男风吗?
姬恂说完后哈哈一笑:“本王只是随口一说,太子殿下莫要动怒,否则旁人都要以为殿下被拆穿心思恼羞成怒了。”
太子:“……”
众人在一旁屏息听着,神色古怪。
人人都说京中局势复杂,两人水火不容,本来觉得相遇后唇枪舌战会会多高端,没想到……
竟然如此朴实无华。
这就是皇室吗。
姬恂好像和扑鹿台大帐有了极其浓烈的感情,任由谁挑拨都坐在轮椅上动也不动。
太子屡战屡败,只能强颜欢笑策马而去。
姬恂注视着太子的背影,懒洋洋抬手将长发理了理,唇角勾起个笑来。
嶙峋腕骨上,一根红绳将六枚小金币串在一起,随着动作发出叮铃的清脆声。
***
护国寺禅房。
楚召淮坐在禅床上漫不经心掀着书看,隔着一个小案,姬翊趴在书上呼呼大睡。
见犬子都困得打呼噜了,楚召淮没忍住伸腿踹了他一脚。
姬翊一个激灵蹦起来,迷迷瞪瞪道:“什么?祭酒……我没睡着,真没睡……唔?召淮?”
楚召淮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吵醒你了?”
姬翊打了个哈欠,又恹恹趴回去,视线在楚召淮书上一扫,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爱看书,我就睡一会你一本都看完了。”
“两日时间世子才看了半本。”楚召淮懒懒翻了一页,“等月底王爷考校,世子难道要一问三不知被罚饿肚子吗?”
姬翊一愣,设想了下姬恂罚人的手段,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爹可不会只罚他饿几顿这么简单。
一想到姬恂那可怕的“刑罚”,姬翊赶紧捧着书继续看。
可这书晦涩难懂,姬翊脑袋昏昏沉沉半天,捂着额头痛苦道:“我真的看不懂啊!救命!早知如此还不如回国子监上学去!”
楚召淮慢悠悠道:“晚了。”
再嚎也无用,姬翊只好哭着啃书。
阳光从窗棂射来落在身上懒洋洋的,楚召淮看完一本医书后,又重新写了个方子,看离晚膳还有些时辰,便歪在一旁小憩。
姬翊也想睡,但他爹在脑海中正在抽他,只好不情不愿继续看书。
楚召淮体虚病弱,在护国寺住了两日早起早睡,许是受神佛庇护并未做什么噩梦。
大概今日午睡姿势不太对,迷迷瞪瞪间好似意识被一团黑暗吞了进去,窝着心口略微酸疼。
好像又回到黄鹄阁那日。
人群拥挤,身着黑衣的死士揣着火药一步步朝着姬翊而来。
楚召淮下意识想要去拦,可脚步像是钉死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燃烧引线,浓烈刺鼻的味道弥漫四周。
被人群拥簇的姬翊微微偏头,不知为何忽然变成姬恂那张熟悉的脸。
楚召淮愕然看去,奋力朝着他伸出手:“王爷……”
姬恂长发被紫色发带绑起,被寒风一吹胡乱飞舞。
四周人群已化为风雪呼啸着冲上天空,惟独那黑衣死士还在靠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楚召淮眼睛睁大,厉声唤道:“王爷!”
姬恂像是没发觉危险将至,还在朝着他笑,缓步朝他而来。
死士化为黑暗轰然朝着姬恂包裹而来。
砰。
似乎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一道道焰火轰然在视线炸开,硝烟混合着飞溅的雪,好似狰狞巨兽的血盆大口,猛地将姬恂吞入淹没。
楚召淮倏地睁开眼睛:“姬恂——!”
心跳如鼓,好像随时都能从喉咙中蹦出来。
楚召淮眼前一阵阵发黑,急促喘息着,耳畔恍惚中传来姬翊的声音。
“召淮!”
楚召淮茫然睁着眼睛,不知何时已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