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默了片刻后,李徽微笑道:“兄长,这件事便不必再说了吧。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不能用自己的看法来理解我的作为,正如我也不会要求你如何1般。我和你本就不同,你我的出身,经历都大大不同。所以认知也必然不同。所以,求同存异是最好的选择。况且,谢公都没能说服我,你又何必来劝我?”
张玄叹息1声,摆手道:“罢了,是我多嘴,我再不多言了。免得你以为我是在支配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罢了。”
李徽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张玄点点头,闷闷的喝了几口茶,沉声道:“明日你儿满月酒,我喝了酒便要回京城了。别的话也不说了,我只希望你行事谨慎些,要多为身边人考虑,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你现在可是有家室有儿子的人,行事当考虑这些。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是要担当的。我这话可没过分吧?”
李徽点头道:“兄长教诲的是,1点也不过分。我当然要考虑这些。兄长是生气了么?怎地明日喝了酒便要走?就算我惹你不开心,彤云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你怎也要待上几日吧。”
张玄苦笑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会因为这几句话便生气?我急于回去,是因为事务着实繁忙。你怕是不知道,我兼任了左民尚书之职。鉴于近来局势,朝廷要普查户籍人丁,稽核百姓流动客居数据,普查人口比例,详细造册。你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将来若是同秦国作战,倘若需要快速招募兵马,朝廷心里有数,也能迅速做出应对。此事颇为繁杂,3月即将开始,我必须回去尽快安排组织实施。本来我只告假十日,在广陵逗留了1日,今日已经是第7天了。明日午后离开,赶回京城也已经超过日子了。”
李徽讶异道:“兄长兼任了左民尚书之职?我记得,左民尚书不是吴郡6氏家主6纳6公么?怎么是兄长兼任了呢?”
张玄道:“6公已经去职了。”
李徽忙问道:“为何?”
张玄看着李徽苦笑道:“个中原因,你还不知么?桓大司马已然去世了……”
李徽心中咯噔1下,顿时明白了1切。以吴郡4族为代表的江南世家大族在几年前集体站队桓温。在桓温和王谢庾等侨姓大族对峙的关键时候,他们选择支持桓温。供给桓温大量的钱粮物资以及各方面的支持,以换取南方大族立足朝堂的机会。
自己当初便是知道桓温必败而对这样的决定嗤之以鼻。也正是因为知道桓温必败,押宝在他身上的人必受清算,自己才顶住压力没有受桓氏应召。
现在看来,针对南方世家大族的清算已经开始了。桓温死了,旧账要1笔笔的算了。6纳被召入朝,任命为左民尚书,本就是当初王谢大族同桓温妥协交换的人事任命的1部分。随着桓温去世,王谢大族全面掌权,桓冲退让妥协之后,这样的清算迟早会到来。
桓温死了1年了,这清算已经算来的迟了。
“然则……顾氏呢?吴郡朱氏呢?张氏呢?他们……如何了?”李徽低声问道。
张玄苦笑道:“还用问么?南方大族尽入寒冬,尽皆受挫。有些事,虽然过去了,但是还是要清算的。”
李徽沉声道:“顾家如何?”
张玄看着李徽道:“家主顾琛本已接任吴郡太守,年前被命调任高凉郡太守。高凉郡你知道在何处么?”
李徽摇头道:“不知。”
“那是距吴郡两千里外,接近高崖岛海边的1郡,属广州所辖。乃遍地蒿茅蛮荒之郡。全郡人口不足3万,比之上县尚且不如。”张玄轻声道。
李徽惊愕道:“那可是1种羞辱了。家主定不肯赴任。”
“正是。顾琛告病不任,闭门不出。还有顾昌,本已升任吴郡内史,然县令任上不当之事被挖出追责,黜降为歙县县丞。南宅大公子顾惔,本已调任吴兴内史,亦以德才不足而降回原职。”张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