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校自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诚如周玉成男爵所说,不外乎就是逃婚、兄弟阋墙、争夺爵位之流。
这些是很麻烦,但不是全然无解。尤其是当了解源头、掌握必要信息之后,纵使麻烦,也总能解决的。
而她对己方信息的保护也到了极致,纵使是对周玉成,为了以防万一,她都没有告诉他利特的具体信息,连一张影像资料都没有。这样就算发生了什么始料未及之事,周玉成也不会受到多少牵连。
利特和贵族圈是隔绝的,周玉成和利特是隔绝的——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苏锦,这也就保证了她才会是那个信息网最中间的人,切断式的联系,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一方事发,另一发还有时间逃脱。
而信息背后剥茧抽丝的逻辑分析,是苏锦最擅长的。
她和列夫塔少将一样,擅长打信息战,或者说,她的军事理念,对信息的重视,对人尽其用、物尽其用的极致追求,大局观和战略观,不像现在军部的任何一个指挥流派,但都和列夫塔少将如出一辙。
她从未见过他一面,却仿佛见过无数遍。
他的思想理念、典型战役、说话语调和方式,她全部都熟稔于心。这影响了她很多,比如思考方式,比如工作方式,比如她选择了军校,比如她进了军部……当初还不觉得,现在回看,竟恍然发觉他在她人生中映下的影子是那么深,不知不觉居然影响了整个人生。
不过,倘若非要说的话,苏少校还是缺了点什么。
——她缺了点想象力。
连狗血连环肥皂剧的编剧在这方面都可以轻易碾压苏锦。
苏少校贫瘠的想象力限制了她的发挥:这些都很合逻辑,很有道理,但也——很常规。
这背后的一切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她预判失误了,没能预料到现实能比狗血连环肥皂剧更加曲折离奇。
2.
周玉成坐在自家的小飞行器上,捏着鼻梁,十分头疼。
他觉得自家当年欠苏锦的作业和答案,在这一年都得全还了。
一贯来说,苏锦给人的感觉是冷静理智,性情温和,所以一般人都觉得她安稳可靠,绝对不会做离经叛道的事情。
她像个勤勤恳恳的公务员,没耀眼的简历,也没有犯大过错,未来的人生一眼都可以望到底:找个平凡但温柔的omega结婚,生几个孩子,只要联盟不战败,她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那么——现在这样,意外么?
其实也没那么意外。
周玉成心想,或者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见过她疯的样子,才会知道这个看上去平淡如水的alpha疯起来有多么的让人难以招架,她哪里是平淡如水,她这水下面全是被淹没的活火山,就等哪个时候,哪个契机,“轰——”,一朝喷簿而出,翻天覆地。
自从两年前看过苏锦的样子之后,哪怕后来她渐渐平复,渐渐沉寂,周玉成心里也总有一股预感,生怕那成群的活火山什么时候又喷发一次。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觉得苏锦大概做下了她人生中第二次离经叛道的决定。
既然是第二次,那肯定就有第一次,周上尉不是很想回忆这个第一次,不过他当时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让苏锦没能成功“叛道”,硬生生把她扯了回来,所以稍稍回想也是可以的。
往事不堪回首。
当时周玉成和柳谡两个男性alpha,两个格斗A级的男性alpha,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把苏锦拖了回来,一关门,柳谡立刻开着小飞行器绝尘而去,速度和高度都飙到了最高,绝了苏锦想找机会跳下去赶去军部的念头。
周玉成气喘吁吁,气得一手扯住她的衣领,拉到面前大声道:“苏锦!你清醒一点!他死定了,没用的!你救不了他!你去哪里都救不了他!去军部没有用,元帅不会管的,更不要提皇宫——监察卫是谁直属的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你这样的异议者正是要被用来杀鸡儆猴的典型,你还要去撞枪口么?!“
苏锦一滞。
周玉成狠狠道:“——苏锦,你听着,这件事,你救不了,我救不了,我们谁都救不了!”
苏锦眨了一下眼睛,缓过神来,仰头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眼珠睁得极大,黑得怕人:“为什么没救了?!凭什么?就凭监察卫连录像都没有的审判?就凭几场‘盖棺定论’的新闻报道?谁信啊?!”
开着飞行器的柳谡手一抖。
“你不信,当然有别人信!”周玉成的声音比她更高,“何况你凭什么认定列夫塔少将是冤枉的?你见过他么?你认识他么?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你和他隔着几个星系,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不相信官方的调查报告,不相信新闻报道的审判结果,你只一厢情愿地相信你自己!”
这简直是周玉成对苏锦的驳论环节中发挥最好的一次。
一个素未谋面的所谓“偶像”,所谓“指路明灯”,你没有与他的任何直接接触,你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渠道”的输送。渠道可以包装,渠道可以加工,渠道可以欺骗你,让你以为屏幕对面的一只猴子是个漂亮的女人……
而现在,“渠道”给你输送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内容,你信谁?你对“他”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渠道,你对“他”的信仰和信任,犹如空中阁楼,轻飘飘得可怕,风一吹就倒了。
这时候还选择相信的,不是傻了是什么?何况……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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