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仙阙,巍巍沧霞。
沧霞峰高逾千丈,峰顶俯瞰下去,唯见厚厚的云烟,仿若涛涛沧海。被太阳一照,云海便染上一层朦胧的霞光,清圣非常。太清仙府的主殿已在沧霞峰之顶矗立了三千年,峰顶四方还悬浮着七个拱卫的仙岛和数百个略小的仙屿,而贯虹廊是除了御气之外,唯一可以去往各处岛屿的通途。这些仙岛仙屿暗合了星宿的方位,时时根据护山大阵变换自身的位置。
春鸣居就坐落于沧霞以东的兰屿,兰屿和主峰离得最远,却是离日出最近的。当年先府主霄梦山为了给孩子养病,特意选择了这处清净、明媚的仙屿修葺了春鸣居。而霄乘云成为苍灵剑尊后,这里也成了他的私人洞府。
如今,这种僻静倒是方便了雪如岚藏人。
门外的弟子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不会疑惑他为何会频繁来霄乘云的住处。听到了雪如岚简短的吩咐,弟子安静的离开,去为星衍宫的来访做准备。
待弟子走远,雪如岚和净妄便三言两语讨论完了剩余的事宜。他切断传音,回了内室一趟。苍灵剑尊依旧无知无觉的睡着,雪如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撩过,泛着沉醉的酥痒。他俯身在妻子面颊轻轻烙下一吻,燃上助人好眠的梦魂香,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雪如岚眯了眯眼睛,低声开口道:
“雪鹰。”
“在,主人。”
他的身旁飘起了片片飞雪,雪花曳着白色的灵光,快速的旋转着汇聚成了一道人形。当最后一片雪花消失时,一个同样银发蓝瞳的俊美男人半跪在地上,一身黑色劲装,恭顺的向雪如岚低头行礼。
“继续看守此处。若有外来者,杀无赦。”
“是!”
雪如岚踏出廊下,袖袍轻拂,招来阵阵灵风,亦化作琼英消失在原地。
沧霞峰的主峰平时来往的人虽多,但很少会出现大批聚集的人群。此刻主殿前宽阔的广场外沿围了一圈好奇的弟子,交头接耳的悄悄打量着广场中央安静站立的一队人马。
细细一瞧,那些人无一不是容貌上乘之辈。男男女女都穿着白色里衣和深紫色纱织外袍,阳光一照,那紫纱就泛出点点银辉,仿若星河。更为抢眼的,则是他们中间那辆由四头异兽拉住的车撵。
这车撵有一间小屋那般大,车身由纯星银打造,嵌满了灵石,华丽非常。车盖飞檐坠着玉铃铛,车的四周垂着层层叠叠的银红软纱。
风吹过,铃铛脆鸣,软纱翻盈,隐约能看见车内影影绰绰的一抹高挑身影,正盘膝抚琴。泠泠的琴音缓缓从车内流淌而出,曼妙清润,使众人在不知不觉间沉醉其中,灵台为之一荡。
“喂喂,那是谁啊?这么大阵仗,我刚刚看见仪典阁的领事亲自带着一队弟子将他们从山下迎上来的,还有灵鹤开道呢。”人群里有人小声的问道。
“见识少了吧,那是星衍宫的悦琴圣主!刚刚解了禁令就来我们太清,看来他还挺上道的,知道要和我们搞好关系。”
“星衍宫?两百年前搞血祭杀了三万人的那个?此等邪教,仙议台还敢放他们出来。”
“哼,这邪不邪教的,也不是仙议台说了算。毕竟他们的宫主都是正儿八经的女娲大神后裔,从上古巫教到两千年前创立星衍宫,他们的传承一直没断过,在南岭可是树大根深的霸主。
而且南岭那边民俗和其他地方大不相同,他们本就信仰女娲大神,那星衍宫宫主是女娲大神在人间的使者,仙议台也拿他们没办法。据闻他们那里祭祀用的祭品都是心甘情愿的,当年愣是以这个由头将他们封在南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处理方式了。”
“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上古那会,送死也心甘情愿?吓人。不过我倒也能理解仙议台为啥解了禁令,还不是人手不足,若是苍灵剑尊还在,哪里用得着他们。”
“哎,别说了,万一人家听见就不好,毕竟现在他们也算和我们一个阵线。况且上面的决定,我们这些小弟子又岂能置喙,只盼可以早些寻得剑尊的下落吧。再说了,仙尊不还在嘛,他肯定能护天下周全。”
“也对,仙尊可是无事不成的。”
谈话间,一曲也弹至尾声,等琴音彻底消失,巍峨的三清大殿正门遥遥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好曲。”
这声音明明并不大,但在场之人无论远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太清的弟子们倏然一惊,齐刷刷的向正门那边躬身行礼。
“拜见尊主。”
海潮似的人群和谒见声将刚才琴音带来的神妙之感冲得干干净净。雪如岚戴着庄重的玉冠,繁复衣袍上的祥云暗纹折射出云母光泽,层层霜白的衣摆散开在玉石地面,宛如盛开的白昙。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上,风华绝代的面容有种不容亵渎的威仪:
“起。都退下吧,莫要忘了课业。”
大部分弟子顺从的鱼贯离开,偌大的广场一下子安静了,仅留了部分高阶弟子随侍在雪如岚身侧。车内的人发出一声轻柔的笑音,星衍宫的弟子马上上前恭敬的撩开了帘子。
只见帘子后,先倾泻而出的是一头海藻似的乌黑长发。这长发披散在身后,如波浪般卷曲,夹杂着零碎的金饰和宝石。长发之下,是一张妍丽到魅惑的脸。或许用魅惑来形容一个男人是不合适的,但看着那对波光流转的金绿孔雀瞳、那张微微翘起的浅樱嘴唇,人们又会不可避免的被他深深吸引。
梅玄音披着宽松的浅紫外袍,怀里抱了一把焦褐色的古琴,慢慢从车里走了出来。站定后,他伸出戴着金链的皓白裸足,轻点地面,如一只翩跹的紫蝶,轻盈的落在了玉阶下。仔细一看,他实际上并不是直接站在地上,脚心与玉砖隔了层薄薄的灵气。两人隔着长长的阶台远远相望,梅玄音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嗓音磁性的说道:
“多谢素尘仙尊的称赞,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劳圣主挂心,一切安好。”
“是么?”
话音刚落,梅玄音就已立在雪如岚神前,身法灵敏迅捷到不可思议。雪如岚却是没有半点惊讶,他比对方高出半头,垂眸瞧着梅玄音时,恍如难以逾越的冰峰。
“请随本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