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看了柳三九一眼,坤泽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若非他腰间别着的弯刀,和寻常坤泽也无不同。周行是穆裴轩的心腹,来前穆裴轩就曾吩咐过,一切都听柳三九的。
周行摆了摆手,说:“都下去吧。”他看着柳三九,笑道,“柳兄弟,我给你打个下手吧。”
柳三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上下打量着周行,道:“你想留就留吧。”
此后三天,柳三九除却梳洗,没有出过府衙一步。
三日后,柳三九才迈出了地牢,周行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地跟在身后。二人离了三步远,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三日的审讯,饶是周行是个天乾,也险些禁受不住。他是亲眼看着柳三九如何撬开这几个鬼面人的嘴的,只消一想,他头皮就发麻,实在没想到一个坤泽,能狠辣至此。
柳三九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虽然有些疲惫,可心情却意外的舒畅,他扫了眼周行,突然说:“周大人熬过鹰吗?”
柳三九不等周行回答,自言自语道:“五年前有人送了我们东家一只海东青,我不眠不休,熬了五六日,将那鹰驯得乖巧听话,”他看着周行,咧了咧嘴,唇红齿白,却无端让周行嗅出了几分危险,柳三九说,“骨头硬,就一根一根敲断他的骨头,嘴巴硬,就拔了他的牙齿,一块一块片了他的皮肉,总能让他开口。”
“有的人,人心比畜生黑,骨气可远远比不上猛禽牲畜。”
柳三九随手将那叠墨迹已干的宣纸递给周行,说:“去复命吧。”
周行道:“柳兄弟不一起去吗?”
柳三九不咸不淡道:“不必了。”
周行也不勉强,笑道:“那柳兄弟先回去歇歇,此番辛苦柳兄弟了。”
柳三九没言语,转身就走了。
不多时,那几张口供就送到了穆裴轩的面前。
那几个鬼面人身份不高,只是死士,所知不多,可仅挖出的几份口供正好表露了丰州民变确实有阿勒尔部族有关。其中更让穆裴轩在意的,口供中出现的“九莲教”三字。
九莲教是近年来出现在丰州,陇州等贫瘠州县的,供奉的是一尊圣主像,教中信徒尊之为九莲圣主,信之可得永生。没人知道这一异教是何时出现的,信奉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这几个死士当中有一人就是九莲教教徒。
穆裴轩说死生不论,柳三九没留手,得到那几张口供时,这几个鬼面人已经瞳孔涣散,满身血淋淋的。那人回光返照,疯疯癫癫地说,等着吧,圣主定会率领我等荡尽世间混浊污秽,尔等大梁鹰犬,必定不得好死。
说罢,匍匐在地上口呼了几声圣主,满面虔诚,就睁大着眼睛死了。
穆裴轩眉心紧皱,他也曾听说过九莲教,那是去年的事情了。去岁瑞州水患,清河水涨淹了大半个瑞州,治下乡县受灾也颇为严重。
穆裴轩和徐英领了一支卫队去救治水灾时,就见十余人在拜一尊佛像,他看了几眼,问,他们这是拜的什么佛?
徐英打马前去问了问,那些百姓战战兢兢地道是九莲圣主。
徐英登时就笑了,说,九莲圣主是哪门子佛?
他态度太轻佻,惹得那几个百姓不满,又不敢发作,当中一个年长些的,说,几位大人有所不知,圣主恩泽世人,可不敢如此冒犯。
徐英摸了摸鼻子,后来还和他说,我看就是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骗子,专哄这些无知百姓的。
穆裴轩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若是丰州民变是由这所谓的九莲教在暗中挑唆的——穆裴轩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对周行道,“备马,去府衙。”
穆裴轩曾经听说过前朝就有异教兴兵造反,他们潜藏在百姓身后,蛊惑百姓为他们所用,让人防不胜防。
如此看来,瑞州只怕也有九莲教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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