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游:“谢归忱,你如何能这样残忍?”
谢归忱只是看着他:“只死他一个人,换取剩下两个兄弟,不够吗?”
沈栖游:“痕留咒之所以被世人所不耻,不正因为用了它,被下咒之人便已经默认不再能活在世上,这是用一条生命,去换取的成功。”
谢归忱道:“能达到目的,不就足够了。”
“因为他现在死了,那假如他活下来了呢?假如换个人呢?”
“你放开我吧,宗主,”沈栖游道,“我与你观念有差,我们并非同路人。”
他又一次想挣扎离去,谢归忱抬手施术关上屋门,将沈栖游拉回怀中。
“对不起,”谢归忱道,“我不知道。”
关门的瞬间,沈栖游以为谢归忱又要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事,却独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
这道歉得太过诚恳,他反而有些不自在,连方才话语的气恼也不知如何继续,只回道:“宗主……不必对我道歉。”
“下次我会注意。”谢归忱道。
沈栖游推他胸膛,道:“我知道了,请宗主先放开吧。”
王湍已死,多说无益,当务之急便是阻止凶手的下一步。
虽厌弃于谢归忱手段,但某些程度上而言,得到的这一颗棋子,的的确确是如今情境下最好用之物。
他知道谢归忱已探知到王湍失去的身体一部分现在何处,退后半步,令他去了屏障,于众人面前问道:“王湍缺失一物,在哪?”
谢归忱答道:“在庄里,又不在庄里。”
“什么意思?”
“记得我说过,胭水山庄,不止看到的这么大吗?”
沈栖游“嗯”了一声,“记得,你的意思是,在密室内?”
“这间屋子,后方是没有窗户,连着墙壁的,实则不然——”谢归忱抬起手,正要击碎屋后墙壁,却是那名瘸腿老仆上前喊道:“谢公子,请留手!”
他腿脚不便,又走得着急,形同枯槁的面上看不出更多表情,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神却哀伤浓沉:“这是……庄主的地方,此处经由我手而建造,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强行破坏,则整个山庄结构都会崩毁。”
江葶苈道:“既如此,你还不快些将密道打开?”
老仆摇摇头:“抱歉……”
什么意思?江葶苈心觉不妙,她望向沈栖游,见师弟抿了抿唇,向老仆问道:“你的孩子,是否就是十余年前,与王氏几兄弟一起游玩,最后被利箭穿心而死之人?”
话语方落,场上几人面色皆陡然一变,庄主与他儿子面上惊讶,卓潇盯着老仆,而王焱王培两兄弟,则是登时脸色惨白,王焱更是向后退去一步,急急大口喘息。
“你!你是他的父亲?”
“是。”
“那你可是对我兄弟动手之人?”
老仆没有讲话,但到了如今,大家也已心知肚明这沉默代表了什么。
王培道:“竟然……是你……”
事已至此,老仆便也不再争辩,巍巍挺直一点常年佝偻的身子,毫不避讳地看向他二人。
王培惊道:“你……你这个年岁,竟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老仆看向他们,原本怯懦目光似剑般锐利:“那你们当初这般对我的央儿,你们就不残忍吗?”
沈栖游吓了一跳,传音与江葶苈:“他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有点太过冲动了。”
江葶苈:“……”
“没有,没有……”王焱恢复了一点神智,似乎想到什么令他害怕之事,道,“我们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死的!”
老仆:“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要狡辩!”
他年纪大了,讲一句话便不停地喘,尤其激动之时,连身形也不稳。
“我接到他时,央儿浑身是血,箭头还留在他的身体上如何能是意外?都说恶有恶报,可你们几个杀人凶手,却毫无顾忌地留在世上,你们凭什么没有报应?”
他甚至一瘸一拐上前两步,江葶苈抽剑挡在二人面前,老仆瞪着他们,瘦削间骨的喉咙滚动,眼中似盈愤泪。
王培也有些着急,晃了晃怀中惊吓过度的王焱,谁料王焱如今神志恍惚,莫要说讲出当日之事了,连完整说出一句话也难。
王培干脆咬咬牙,道:“我四哥那日回来后便如现在一样浑浑噩噩,后来才知道……他那日他到林中找遗漏之物时,远远便看见和我们一起玩的陈央被长箭射穿胸口,身上都是血,他便吓得赶紧逃离了。”
老仆厉声道:“那就是他杀了我孩儿,你们几人一同包庇!”
王培则是怒道:“你年龄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么?我们当时才几岁,又怎么去弄到那样的箭,还这么精准的射死你儿子,遑论我四哥性子软弱,从来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老仆道:“那难道我儿子还能自杀不成?他最后与你们一同玩耍,你们又凭什么觉得能与自己撇清关系?”
王培“哈”了一声:“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那照你这么说来,你儿子生前见了多少人,他们都一样要对他的死负责吗?说了没杀就是没杀,反倒是你这个杀人凶手,因这毫无理由的推断杀了我们兄弟中的三人,我才该找你索命,令他们泉下有知!”
这二人便这么忽然而然争辩起来,众人皆惊,沈栖游劝也不是走也不是,手掌从握紧的剑鞘处落下,得了间隙,才试探道:“若你们都未撒谎,我也觉得……几个孩童,不会能做下如此残忍之事。何况这些天我与王家兄弟接触,他们并非这样的人。”
老仆笑:“人人都这么说,那我的孩儿倒真是自己用箭穿死了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