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斌:“……”
“我们确实就是在利用林树丰钓鱼。”杨广生声音还带着一种因为脸颊肿胀的不清晰,“林树雅说得对,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可平静了。大家都不用受罪。”
邵斌:“……”
邵斌叹了口气。
林树丰,被林树雅惯得自我中心贪得无厌。林树雅呢,这个中年女人把扶不起的弟弟当成最后一份感情寄托。杨知行一向手段狠戾,为了给儿子清路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就是这么卷在一起的。
但杨广生呢。邵斌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在他看来杨广生挺想在江城看春晚小品合集的。如果能抱着小嫩黄瓜就更好了。
邵斌只是收钱办事,因此也沉默着,对豪门恩怨不再评价。
……
杨广生看着眼前的白墙。
今天是初雪,却在对着雪白的墙壁发抖。
除了你爸,就没人想让你活着。
空白的墙壁给形象思维提供了很好的画布,里面清晰地浮现了小白对在一起的缠满绷带的手和滚动艰难的嘴唇,他正很灰心地看着自己。
……
江心白把粥喝完,不够,女护工只能又去医院外头的小铺买了一锅炖鸡汤。整整喝完了一盆,这小年轻才算消停了,没继续追着她咬勺子。
“娃你这身体是好哈?”女护工感叹了,“我真没见过昏迷刚醒过来的病人能像你胃口这么好的。”
她拿了很可观的报酬,伺候得很周到。她给江心白手机冲上电,帮他开机,又帮他放到支架上,支在他的面前。
手机里跳出很多微信和未接来电。几条是工作上的,几条是杨广生的。还有两条是李梓晗发来的。他先用指尖艰难地回复了工作短信,然后打开杨的短信,最下面是重新发过来的红包,往上翻是红包过期的通知,再往上翻是几句“你在哪呢”之类的问询。通过那些绿框里的字,他又重新体验了一下因为吃饱的帮助才好不容易能摆脱掉的情绪。
他鼻子酸,酸得脸跟着一起疼,酸得身子发凉,好像刚才的鸡汤都白喝了。这可不行。于是他强迫自己的手指点击了退出聊天,转而打开李梓晗的信息。
第一条是小狗的搞笑短视频,第二条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了会儿自己跟李梓晗的聊天界面。几乎都是李梓晗在说话,他偶尔应付这个小孩三言两语。
……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过于自负了。
他在这个弟弟面前就没软过,即使是父母刚去世的时候。
因为李梓晗一直哭,哭得贼他妈烦,他就觉得自己绝对不可以像那样哭。
因为李梓晗会拉着他的手咧着大嘴问哥哥怎么办,活像个只会说这三个字的嘎嘎叫的傻鸭子,所以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那样问。
正因为他江心白能不哭,能不问,他了不起,能扛住能做到,才他妈的能把这个笨蛋拖油瓶带大。
可是他今天,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过于自负了。
他脑子里响起李梓晗窃喜且八卦的语调:这个我有经验,你可以和我说说嘛……
……经验。
他有这样的经验吗?这个小屁孩。
可能是由于伤痛带来的脆弱。江心白今天破天荒想有个人能来帮帮他……就一会。
他抬头看了眼一边的护工:“姨,我想打个电话。”
“你打呗。”女护工说完发现年轻人还在看着他,恍然说道:“……哦,行,那我去别屋聊聊天。”
她说着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江心白又呆了几分钟,拨通了李梓晗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喂,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呢?是不是还钱的事有着落啦?”
“……”江心白又点开杨广生的聊天界面,挑着收了几个数额不算太过分的红包。然后给李梓晗转了4000。
“嗯?这么快……我靠这!——还有利息!”
转账迅速被接收了。
“哥,你果然是要开始赚大钱了吧。”李梓晗激动得嗓子都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最棒的。”
李梓晗激动了半天,哥哥却没动静,于是他也安静下来,问道:“哥,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呢。”
“没有。”江心白缓了会儿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蠕动着两片嘴唇说:“过几天我可能回家一趟,可以和你过个晚年。”
“哈哈什么话……”李梓晗在电话那边窸窣了两声,问:“哥,你声音怎么怪怪的,你怎么了?”
“……”江心白又不说话了。
“哥,你说话啊。”李梓晗声音有点着急,“你出啥事了?”
“我……”江心白长出了一口气,可还是没有挽救他的话音。“我失恋了”四个字出口时候的腔调听起来非常地丢人。他用雪白的拳头按了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