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街上居然有野狗。海城不知道还有没有,但近几年来他是没见过了。
“你命挺大啊,还能活。”他说完这句话,心里莫名涩痛。于是说:“滚蛋。小心我咬你。”
小狗靠近些,趴下了。它的身体干瘪,可以看到粗糙的皮毛下那条撑起的串珠形脊背。它脏兮兮的双爪垫在小小的下巴底下,抬眼睛看着江心白。
“……操。你看我干嘛?我都羡慕你没钱还能吃屎呢,你还想要我的?你好意思吗。”
他不再看那狗,只管吃自己的红薯。吃完整根,江心白站起来,打量四周。身后就是片繁华商业区,大厦身上都贴满了闪烁都霓虹,有个24h的知名火锅店牌子十分醒目。
他看了看时间,正是饭点儿。他想了想,就往那边走去。
江心白坐电梯上了7楼,果然,这家火爆的火锅店已经开始等位了。谦恭有礼的服务员向他迎上来,问道:“先生几位?”
“五位。”江心白说。
服务员给了他一张就餐号码条:“晚餐刚开始上人,大桌得等一会儿了。您可以坐在休息区等待,也可以留下电话,待会儿快到了我们给您打电话。”
“嗯。知道了。”江心白说着,就坐在休息区里。服务员马上为他端上了一杯凉茶和一碟膨化小食品。
刚被地瓜噎得厉害,江心白一口气喝完了一杯凉茶。他自己又去接了一杯,然后走回休息区一边吃小食一边喝。
喝了几杯凉茶后,地瓜的能量被溶解开,在身体里进行了能量输送,他算是终于恢复了些元气,从精神石化中走了出来。
复盘。
一坨鸟粪从天而降,砸在他的头上。他把那坨鸟粪含在嘴里朝天上的鸟喷回去,对他的肺活量来说高不可攀的鸟看着他的愚蠢行为莫名其妙,而再次降落的鸟粪这回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把脸埋在手里,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似乎太分不清轻重了。林树丰给自己的任务是做半年多杨广生的助理。这个能改变命运的任务,是那个没见过的死鬼老爹用命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个翻身机会和礼物。
而自己因为一件陈年旧事上了头,又搞砸了。
是。这件事是严重的。可以说让他的三观被强扭着脖子接受了美杜莎的对视邀请。但这也已经是事实了,自己不应该为了过去的既定事实,毁了未来的路。这太不理性。
无论如何,房租确实还没交,自己也已经身无分文地飘零在外地了。
江心白又一次发现,自己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理智,善于谋划,智力高人一等。
而是就像自己的亲爹一样冲动,神经,愚蠢。
而杨广生也是,就像他的亲爹一样虚伪混蛋……
不,杨广生可没他爹那么聪明。这家伙这辈子最会做的事儿就是他妈的投胎。仅此而已。
火锅叫号快到他的时候,他喝干杯子里的凉茶,吃光盘子里的小吃,站起来离开了。然后他出了大厦,顺着一条街道瞎走,逐渐走离了商业区。
顺着陌生的街道,他进入到今晚看到的第四家网咖里去。人不算满,空间很大,灯光昏暗,远处靠墙的部分有一溜拉着帘子的小格子包间。
他锁定了目标,走到前台:“开一个小时。”
网管:“五块。”
他走到大厅中间,在一台电脑前坐下。过了会儿,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趁人不备,找了个空包间钻了进去,拉上帘子。他把电脑打开,电脑锁着屏,需要管理员帮助开机。但不重要。他只需要外面经过的人能通过微光知道这里有人就行。
他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好疲惫。
曾想说服自己,客观上来说杨广生是救了自己的。但转念,要不是杨广生利用自己,顺水推舟,让那伙人开车送他去了医院,也许他自己也不能获救。
他利用我,救他自己。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我救了他吧?
我可不欠他的。非要说个分明,应该算互救,两清。
两清。这很好。这是万分不幸中的唯一小确幸。因为这样就不会妨害自己的任务。
两清……
“我还钱”,“好的呀”。“我还你两倍”,“哇,这么好”。“爷爷你要健康活着……”,“好啊,爷爷等你”。
等你。
……可我也在等你啊?!
大骗子……
杨广生。
两清!……可江心白很难把那些刻在自己骨头上去认真养活了十年的心事清除干净。而强迫自己这么做,会让他暴躁,暴躁得心痛。他习惯性地摸向裤兜,可是打火机却不在身边。
但现在那玩意儿就是在,也没用了。
桃子味会消失,信念感也是一样。
……
过了不知道多久,“刷”,帘子被拉开了。江心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仰着脖子看向包间隔间外面逆光站立的人形。
“你来了?”他半梦半醒间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