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珣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贺枕书原本也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抛下傅宁远不管,见他这样,方才听闻后者病情时的沉重心情也减轻了一二。
贺枕书问:“那你找到大夫了吗?”
“没有。”夏侯珣提这事就来气,“那群庸医,一听我说完病情就说治不了,连试都不想试一下。”
他愤愤道:“还不如姓薛的呢。”
贺枕书默然片刻,又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再找找呗。”夏侯珣耸耸肩,似乎并不在意这回的失败,“江南不行就去北方,北方不行就去西域,他现在不方便到处奔波,我就替他去,总不能真就不治了。”
“对了,这事你们别告诉他。”
夏侯珣朝景和堂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悠悠叹了口气:“其实不止这回,先前还有许多大夫都和我说过他这病棘手,劝我放弃。他原本就觉得自己拖累,不想继续治下去,要是知道希望渺茫,肯定更不想治了。”
贺枕书:“你不想放弃?”
夏侯珣眉梢一扬:“要是现在有人来你面前告诉你,你家夫君的病没治好,活不了多久了,让你收拾收拾尽快回去准备后事……你能就这么放弃了?”
贺枕书:“呸呸呸!”
夏侯珣嘲笑般冷哼一声。
贺枕书还是不明白:“你既然明知道他身体不好,干嘛还成天与他吵架?”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侯珣道,“他愿意与我吵两句才好呢,至少能多说说话,人也精神些。你们是没见过他之前那样,年纪轻轻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哪有一点精气神?”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向远处的景和堂:“他现在还肯骂我两句,总比把话都闷在心里好。”
少年语调低沉下来,难得露出几分怅然的神情。
他性格张扬跋扈,平日瞧着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实际上,他比谁都细致。
“不说这些了。”夏侯珣抹了把脸,又道,“你们刚从医馆出来,是不是见到他了?他还在生我的气吗?之前他死活要赶我走,我正好也想找个理由去扬州看大夫,便假装负气离开。”
他捏着糕点,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好几天没见他,也不知道这回要哄几天才能哄好……”
夏侯珣赶着去见心上人,便再没与二人多聊,很快告辞离开。
贺枕书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无言,被裴长临搂进怀里。
“吉人自有天相,傅公子会没事的。”知道贺枕书在想什么,裴长临温声道。
“嗯。”贺枕书点点头,“你当时病情那么棘手,现在不也治好了?傅公子也一定还有机会。”
他抬眼望向那景和堂的牌匾,微笑起来:“阿黎哥哥不是说过嘛,只要心怀希望,所有事都会慢慢好起来。”
.
贺枕书这回寄去的画作很快就有了回音。
几日后,驿站伙计替他送来了由青山镇寄来的加急书信,信中正是那余下一百五十两的画稿费。
算上这一百五十两,二人如今小金库里的存款,便有足足五百五十两了。
家中骤然得了这么一大笔入账,贺枕书每回出门都变得更谨慎了些,生怕钱财外露,招来歹人惦记。
他的担忧并无道理,府城人口众多,他们这住处又较为偏僻,时不时会发生行窃之事。
这也是为何城中许多富贵人家都会特意请人来看家护院。
二人暂时还没有请家仆的打算,裴长临思索了几日,用从钟钧大师那里学来的新手艺,往那存放钱财的小矮柜里加了几个机关。
机关加上之后,矮柜外观并无变化,不过内部嘛……莫说是家里进了小偷,就连二人自己想取银两,都得费好一番功夫。
贺枕书有时候都不知道他究竟在防谁。
至于远航船那边,顾云清只用了不到五日便绘出了足有二十余张的建造图纸,精细程度令钟钧大师都叹为观止。那份图纸最终一字未改,由工部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给圣上过目。
工程项目告一段落,钟钧继续回到营造司给学徒们上课,裴长临也作为助教参与其中。
营造司学徒每隔三日才上一回课,除了要去营造司的日子,其他时候,裴长临都跟着钟钧学习机巧建造技艺。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贺枕书收到了景黎送来的消息。
“书画展?”裴长临问,“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后,正好是你休沐的日子。”贺枕书说起这事时,开心得眼里放光,“听说这回有许多书画大家和城中富商都会参与,我们去玩玩吧!”
贺枕书将一封请帖递给裴长临。
这种书画展会,在文人圈子里不算罕见。
虽说当今文人大多追求科举入仕,但真正能够顺利入仕的,毕竟是少数。比起关起门来死读书,许多文人都乐于在闲暇时参加各种集会活动,还能借此机会提升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