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钧将二人带去了一旁的小屋。
说是要找他二人单独聊聊,但实际钟钧并未多说什么,只不过交代了随后一段时间二人要跟着他绘制图纸,朝廷那边要得急,所以可能会比平日稍累一些,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云云。
直到钟钧向他们交代完,放二人离开,顾云清仍是一副呆呆愣愣,没反应过来的神情。
裴长临没有事先告诉顾云清他的身份。
倒不是他要故意隐瞒,可一开始便是顾云清主动找上门来要与他合作,他还没找到机会将身份告知,就被对方抓着开始钻研那海船模型。
而偏偏两人合作这几日尤为契合,所以……他不小心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几天下来,裴长临也是将顾云清当做朋友的,此时见对方这副模样难得有些愧疚,出言解释道:“顾兄,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这几天……”
他话还没说完,顾云清恍然回神,忙摇头:“不不不,不不不,在下绝对没有埋怨裴兄的意思!”
“裴兄身为钟大师的弟子,本就能参与进这个项目,此番倒不如说是裴兄帮了顾某的忙。只是……”他顿了顿,态度万分理智,“只是这搭建模型的过程,几乎都是裴兄动的手,如今这样,在下……在下受之有愧啊!”
裴长临:“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天你帮了我许多。”
顾云清又叹了口气,道:“裴兄不必安慰我了,顾某是个什么德行,我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说出来不怕裴兄笑话,这营造司每半年一回考核,回回我都是吊车尾。”
“若非我爹去年给营造司捐赠了不少银两,还帮着江陵造了两座新桥,营造司恐怕早已将我赶出去了。”
裴长临:“……”
这种事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裴长临默然片刻,认真道:“我不是在安慰你,你动手能力确实很差。除了我夫郎之外,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连木板都削不平整的人,若说模型搭建,你是帮不上什么忙。”
顾云清:“?”
顾云清脸上骤然露出了受伤的神情,裴长临又道:“可你绘的图纸,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
顾云清为人细致,图纸也绘得足够精细,在绘制图纸的过程中,他甚至发现了好几个就连裴长临都疏漏的地方。
若没有他的图纸协助,裴长临能不能在时限内完成这么大量的数据演算,并顺利将模型搭建起来,还未可知。
“而且……”裴长临犹豫片刻,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而且,据他所知,他家老师也是个不擅长绘制图纸的类型。
尤其那图纸是要送去京城,交给圣上过目的。
就算他没有与顾云清合作,钟钧大师应当也得从营造司挑一个擅长绘制图纸的学徒来帮忙。否则,以他们师徒二人那鬼画符的功夫,绘出来的图纸恐怕没人能看得懂。
若真是这样,就凭顾云清那笨拙的手脚,至今仍留在营造司的原因还真不一定只是捐赠了银两这么简单。
裴长临没有多言,只是道:“总之,老师已经把机会给了你,你好好把握就是。”
“裴兄说得有理!”他似乎直到现在才终于从那被喜悦砸晕的懵懂状态清醒过来,脸上瞬间又换做了一副精神振奋的神情,“我收集了好几本有关海船建造的书籍,我这就回去再通读一遍,为明日做准备!”
“你——”
裴长临张了张口,但没来得及叫住他,后者已经兴冲冲走远了。
裴长临在原地默然片刻,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长临,怎么还没回去?”熟悉的嗓音略带低沉,裴长临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一身布衫依旧气质不俗的身影。
裴长临颔首:“秦大人。”
“何必这么客气。”秦昭笑道,“与以前一样唤我就好。”
裴长临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秦先生,这回多谢你。”
“嗯?”秦昭故作诧异,“长临这话是何意,我做什么了吗?”
裴长临不答,静静看向他。
气氛有一时僵滞,秦昭又笑了笑,道:“我家小鱼说得一点不错,你这人真是够闷的,小书那般活泼的性子,居然受得了你这个闷葫芦。”
“我……”裴长临眼底显过一丝慌乱。
“我与你说笑的。”
许是裴长临年纪尚小,又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秦昭待他总有种长辈看晚辈的和善。
他如实道:“让你先不暴露身份,与营造司其他学徒同台竞技,的确是我的主意。”
裴长临又点了点头。
这其实不难猜。
钟钧大师不拘小节,从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就算他真要通过测验从学徒里挑选几个能用的人才来帮忙,这测验的对象,也不会包括裴长临。
毕竟,在收他为徒之前,钟钧便以认可了裴长临。
是秦昭提出这毕竟是朝廷的大工程,所用之人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方可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