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临与贺枕书就这么在医馆住下。
许是东家事先打过招呼,医馆的伙计对他们都很照顾,秦昭与景黎更是每日前来探望。至于钟钧大师,确认裴长临的治疗未出差错之后,便安心回府继续琢磨他那航海船的模型去了,没再时刻来医馆守着。
贺枕书为此还偷偷向景黎打听过。
据说那日,秦昭与钟钧大师抵足长谈,足足聊到了晚上。但景黎因为实在听不懂,半道就睡着了,并不知道他们具体都聊了什么。他只知道,钟大师表示自己对于航海船该怎么造早已成竹在胸,但他现今身旁缺个帮手,坚持要等裴长临身体彻底康复之后,才会开工画图纸。
秦昭依了他的要求,对裴长临也更为悉心照料。
这日,秦昭惯例来为裴长临换药。
他先解开衣服看了看裴长临的伤口,又坐在床边为他诊了脉,缓声道:“你这伤口愈合得有些慢,但整体并无大碍,就是……”
他话音稍顿,候在外间的贺枕书忙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秦昭如实道,“就是长临这身子太虚,此番伤了元气,恐怕要多卧床修养一段时间了。”
裴长临:“……”
“没事,常年体弱多病,怎么会不虚。”景黎也从外间探进头来,“以前秦昭病刚好的时候也虚得很,走两步路就喘。”
秦昭:“……”
景黎浑然不知自己短短一句话对秦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也不知道自己回家之后,将为这句话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拉着贺枕书回到外间,继续道:“反正啊,你们安心在医馆住下就是了,我都和他们打好招呼了,让你们多住一段时间。”
贺枕书有些犹豫:“这怎么好意思……”
他们住在这里,医馆是没有多收他们食宿费用的。
而除了头一天来这医馆复查时,交过一笔药钱与治疗费用之外,后续的费用也一直不见有人来收。贺枕书去大堂询问,伙计也只说让他们安心住着,其余不用多管。
显然又是景黎从中关照过。
“这有什么呀,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兄长了?”景黎眉梢一扬。
贺枕书默然。
最初与景黎结识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唤那一声阿黎哥哥,的确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他才知道,景黎是秦昭的夫郎,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也是圣上的义弟。
坦白而言,这兄长他还真不怎么敢认……
“好啦,别胡思乱想。”景黎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只是继续道,“不管你认不认,反正你这个弟弟我是认了,你跑不掉的。兄长照顾弟弟不是天经地义?”
“再说了,那位钟先生这么难伺候,秦昭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长临帮忙。”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我和你说哦,你秦大哥等着把这航海船造好升官呢,虽然我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啦,想让圣上提携他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哪需要这么大的政绩……”
青年说话没个把门,险些就说出什么不得了的朝廷秘辛。
贺枕书不敢再听,连忙打断:“我、我知道了,阿黎哥哥,多谢你了。”
“这才乖。”景黎笑了笑,又拉着他去到桌边,道,“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就在这里写下来,我让伙计去帮你买。”
裴长临这里离不开人,他们要在医馆多住一段时间,的确得托人采买些生活用品。
贺枕书点点头,在桌边坐下,提笔书写起来。
他很快将要用的东西列成了清单,写在纸上。内间,秦昭给裴长临上了药,换过了干净的绷带,拿着药箱走出来。
贺枕书正要将列好的清单递给景黎,见秦昭走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略微一顿。
“怎么?”景黎问他。
“没、没事……”贺枕书摇摇头,将清单递过去,神情略微局促。
秦昭正收拾着药箱,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有些诧异:“你临过我的字帖?”
贺枕书:“……”
在秦昭刚高中状元那会儿,他在县试府试的文章不知怎么流通到了民间,被府城文人广为传颂。那时候,府城的书商趁热打铁,出过一系列关于秦昭的诗集著作、字帖摹本。
贺枕书也买了不少。
不过,他自认练得并不算好,被人当场认出,只觉得难为情。
贺枕书紧张得头也不敢抬,低低应了声。
“真的吗?”景黎同样颇为诧异,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字迹,点头,“确实有点像诶,真好看!小书你好厉害,秦昭的字好难练的,他教了我好久我都没学会!”
秦昭毫不留情戳穿:“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愿意好好学。”
景黎:“练字很无聊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