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了这些权贵阶级,皆是贪婪之人,不是吗?
皇帝为天下?共主,更是如此,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怀疑的事。
许执垂下?的眸中深黯。
且等三法司的人去潭龙观找出真?相,他这些日的忙碌将是白费。
便连正蔓延痛意的胸口,遭的这伤,也是白受辱没。
又是等待。
他脊背挺立地跪直,宽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
终在皇帝的吐息之间,缓慢松弛。
“好,朕便将此事交给你去办。倘若办不好,朕摘了你的脑袋。”
许执磕头应道:“是,臣定不辱命。”
皇帝阖了阖眼,又转向卢冰壶,道:“朕现下?就写一道旨意,秦照秀只由刑部负责,你亲自审问,三法司的其他人不得过问。其供词的一字一语,朕都要知道。”
卢冰壶同样应道。
“臣明白。”
明白皇帝怕秦照秀吐露出什么。
也明白自己重压在肩,皇帝将他推出去,是要他抵住其他司法官员的不满。
*
“就是我?杀了爹和祖母祖父,他们都欺负娘,都该死!我?答应要给娘报仇!我?做到了,她一定会高兴!”
“我?就是奸生子!我?就是孽畜,不该出生害了娘!好想死!我?要去见娘,你们快杀了我?!”
“求求你们了,再打?得重些,把我?打?死。我?要去找娘!”
被捆绑在刑架上的人,不住地嚎叫痛哭,涕泗横流。
牢狱之中,便是为官三十余载,见识过不少场面的卢冰壶,着实再难审下?去。
更是对秦照秀口中问询到的真?相,而感?悚然?。
原来这出灭门案的背后,追根究底,是因秦宗云近十八年前的乱.伦之举。
顶着其他三法司同僚们的愤然?,这般大?的案子摆在面前,让他一个人吞食成果,在政绩上再添一笔。
但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卢冰壶拿着供纸走出暗室,命人把铁门锁上。
密不透风地,再听不到丁点?的求死。
连续审了三日的供词,与许执前往潭龙观查到的事实,一起被呈到御案上。
皇帝看过,许久不言。
用以?修道大?敞的窗外,吹进大?股的寒风,顿时令他猛烈咳嗽起来,肺腔之中的浓痰,与鲜血一同从口鼻喷出。
向后仰倒在椅上,双目闭上。
“陛下?!陛下?!”
“快传御医!”
御书房内,立即响起一片混乱。
穿梭而过的风,将那乱阵的动静,吹至一处宫宇的配殿。
秦枝月依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枯寂景象,隐约在重重深宫中,听到远处的声音。
若是她现今在家中,是否也难逃一劫,而被照秀杀了,和母亲一样。
那时,她不愿意进宫。
母亲劝她,她是去宫中享福的。
实在好笑。
要是真?的福气,为何这满宫的女人,都是衣着华丽,却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个世上,哥哥父亲便算了。
她与母亲最?为亲近,却最?后的期盼,也被母亲打?碎。
死了也好。
也好。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觉笑起来。
*
关?于秦家灭门案的审判,自正月二十五日至二月初二,整整九日,轰轰烈烈地在庙堂民间流传。
茶楼酒馆中的说?书不讲了,各人都大?谈此事。
不住感?慨那位御史大?人是为国为民的清官,做了多少实事。此前黄源府的匪患,也是其请旨巡抚。
却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残害家人的儿子。
真?是老天不长眼!
至二月初四?,对犯人秦照秀的最?终处决,从皇帝手中,一路下?发至内阁,再至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众臣皆知。
其罪大?恶极,不仅谋杀朝廷命官,更是违背大?燕重孝之道。
为以?儆效尤那些不敬父母长辈的歹人,在三日后,对其行五马分尸之刑。
二月初七,天阴多云。
刑场之上,百人围观。照秀的头颅和四?肢,被绳索捆牢。
五匹朝向不一的马车,缓缓朝前行走,身体被拉扯撕裂的极痛中,冰冷的雨丝飘落,他闭上了湿润的双眼,嘴里还在笑着喊:“娘,娘……”
过了今晚子时,就是他的十八岁生辰。
也在这日,潭龙观的庞杂人等,包括几个道童,以?及被掳来、还未入炉的六名年轻男子,被东厂督主谭复春尽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