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头过来,他捏紧信纸,将那些墨字攥在手心。
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路,两日后?回到东厂,他立即派身边最信得过的探子?,前往去查翰林院学士姜复的女婿,修撰陆松,务必要一清二楚,所有?的事都务必查清。
是否真如信里告知的一样?,并非姓陆,而是姓谢。
是上一朝内阁阁臣谢徽,逃脱升天的儿子?。
整整一月过去,便是在昨日,他得到确信消息,陆松确非姓陆,只是被谢徽一个叫陆尺的幕僚私自带跑,该换了陆姓,自此以陆家子?嗣的身份自居。
和卫陵告知他的一模一样?。
寂静的雅间内,白色烟雾从香炉中袅袅飘出,缭绕地松散。
谭复春半眯着细眸,问道:“敢问卫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的此事?”
卫陵端盏喝口热茶,放下后?,不过看着桌对?面身材高大、眼神阴冷的人,轻笑一声。
“谭督主不必过于紧张,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此事,想来对?你该是十分有?用,才?会告知。”
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去做,现如今更是被皇帝紧盯的时?刻,不好对?一个翰林院的官员出手。
并不打?算亲自去除掉谢松。
不如让给前世,被得势后?的谢松,斩草除根的谭复春。
这番牵动,陆家和姜家脱不了干系。
届时?,便是姜家覆灭的时?候。
兴许以后?,欠下的这份情,还能用到谭复春这个人。
何乐而不为?
谭复春只觉可笑至极。
往事不堪回想,谢徽当权时?,谢氏一族的人在故乡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他的童养媳为那半两碎银子?,拿着绣花活计给谢家的后?宅夫人们,却被老爷羞辱,跳井自尽。
他一个小?货郎,不知死活地去讨要说法,被打?地半死。
到府衙击鼓鸣冤,却被层层压下,不过是因?京城中有?所谓廉洁的大清官,怎能埋没了谢家的名声。
他的母亲,也气厥身亡。
天地不仁,权势当道。
最后?,他断了自己的命根子?,那一刀的痛绝惨叫之后?,进到宫里,卧薪尝胆地卑躬屈膝,被称为奴婢,只为报仇雪恨。
将近三十年过去,谢家的势力已被拔出,他也爬到东厂厂督的位置,被人所敬畏。
却陡然有?一日告诉他,谢家还有?一个人活着。
好啊,好啊。
好得很!
他不会放过这条漏网之鱼!
*
真是堪比话本子?精彩的事,与?他撞见孔采芙和沈鹤的场面一样?。卫陵心想。
回到破空苑时?,天色黑透,寒风刮地周遭树枝一阵簌响。
他大步踏进屋里,却是一片冷清空荡。
蓉娘前来,说她还没有?回家。
都这般晚了,什么百日宴要到这时?候。
卫陵不耐地拧眉,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正?好亲信来回禀事情,是此次从北疆回京,他从那些跟随身边半年之久的精兵中选取,并向父亲请求要来的人。
皆是前世,他用得顺手的人。
听过潭龙观并无?异动后?,他挥手让人退下。
前往北疆之前,他无?人可用,只能让陈冲看着那边,但现下回来,到底不放心还未经?过磨砺的陈冲一个人,另让两人过去。
青坠跟随姑娘去往宴会,蓉娘再次从远处上前,问是否摆饭。
卫陵又笑道:“您去歇着吧,我先不用,等曦珠回来再说。”
他自己一个人走进室内。
点了灯,解开腰间革带,脱下在外落了一日灰的外袍,随手搭在架子?上,换过常服,也不做什么,便支腿躺到窗边的榻上。
微微偏头,看向那扇晦暗的窗,隐约晃动外面的灯笼光,模糊的淡黄影子?。
他在等她回家。
也在想傅元晋即将上京,述职京察。
前世,傅元晋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京城。
两人没有?见过面。
今生,他也不会再让她,见到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