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底, 因本家族老过世,王颐代父亲前往江南祭拜,连除夕新年都未归京。
至开春后, 与族中堂兄弟一道结伴游学,遍访山水美景,探访名师雅士。
至今年五月端午初始,气候入夏, 南方多?雨暴汛,河道凶猛, 十余个县城陷涝, 甚至几个临河的县城被冲垮淹没。
致使几万万的百姓流离失所,疫病饥荒伴随而来, 买卖人口的恶行也肆意横行。
王氏本家所在之地, 也遭受了洪水的泛滥。不过好?在地势高,人口众多?,大?家齐心协力,情形不算凶险,很快便恢复了。
但观那些贫困百姓,不仅房屋被大?水冲地破烂,更有年迈爹娘或是孩子溺于水里,再也找不见。
王家新族老抚着白长须, 杵杵拐杖,做了决定。
“将我们家里粮仓放出来, 留足我们自己?吃的,剩下那些粮食, 都拿出去,能帮多?少?人, 便帮多?少?人。”
王家自前朝起,已传世三百年,族中才能最出众的子弟,在朝廷中担任的,向?来是司天监的职位。
正是看天维系的家族衰荣,对此等天灾更难坐视不管。
此话?一出,年轻的王氏子弟便分散开,忙碌起来。
王颐作为这一辈里,最为看重的少?年人,更是尽心尽力,忙着施粥赈灾,又与京城下派的官员太医,洽接联合王家在当地的势力,帮助那些百姓度过难关?。
他?从?前在京,因那起卜算而出的噩闻,被父母看管甚严,从?不曾见到天灾突降后,人间那般的惨像。
日夜少?眠里,只能力所能及地去帮扶。
至七月初时,水灾情况方好?转许多?,后续收尾都交给官府衙门。
在此期间,他?曾累病了一场。
是新族老勒令他?歇息,他?才躺了好?些日。
至七月中旬时,他?的身?体恢复全然?,京城也传来书信,催促他?可以?回京了。
王夫人听闻儿子在江南闹病,心疼得不行,更是母子分别大?半年,想念得很。
王壬清附字末尾,短短两行,道尽父亲对儿子的思念。
王颐看过信后,当夜便收拾行李,将衣裳书籍等物?件,吩咐小厮装入箱笼。
并去向?新族老请辞归京,再去拜访各位王家叔伯长辈。
翌日,去辞别认识的年轻一辈人;第三日,便登上了北上的大?船。
船上颠簸近半个月,终到漕运港口,再转马车回府,到家时正是下晌,连晚膳都未用,睡到翌日早上。
赶巧碰上父亲轮休在家,母亲陪坐,三人聊了许久的天。
王壬清已给儿子安排好?进朝廷的道路,下个月初便入职司天监,以?后他?监正的职位,会传给儿子。
这便是司天监,有别于其余衙署的地方。
勘破天机之能,只传授给嫡系子嗣。
王颐没有异议,此次南下,让他?感?触颇多?,只想为国为民多?做些事。
再是王夫人的抹泪关?心,道他?变黑变瘦了。
王颐给母亲擦泪,笑说自己?也强健些了。
这一聊,竟快到晌午,三人又一道用过午膳。王颐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起箱笼里的东西。
他?回来前,还专门在江南托关?系好?的堂兄,去买了礼品,为了回来时送给几个朋友。
放在最上面的,是给卫陵。
等整理出来,他?抬头看看窗外,还在下雨,将院里那棵木绣球的叶片洗地碧绿。
今日卫陵应当不去神枢营,休沐在家,正好?去拜访。
召丫鬟过来,吩咐去套车。
丫鬟一听去镇国公府,再瞧公子满面喜悦,怕他?此去糊涂,纠结一番,还是将这两个月在京发生的大?事,都告诉了公子。
特别是卫三爷与那表姑娘定亲的事。
丫鬟最清楚自家公子当初心悦那表姑娘时,茶饭不思的模样。
王颐愣然?地听完。
低头沉默片刻,他?还是让去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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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势渐大?,卫陵看走?进来的人,变得高瘦些了,吩咐阿墨搬来一张圆凳,扬扬下巴,笑道:“坐吧。”
随即问道:“什么时候从?江南回来的?一点风声?没有。”
阿墨扫一眼三爷对面的榻,适才表姑娘便是坐在那里。
要不说跟在三爷身?边久了,都能明白三爷的心思。这是不让王家公子碰着表姑娘半点,哪怕才坐过的地。
每回表姑娘来,都是坐那里。
之前有人来看望三爷的伤,三爷也没让人坐那处。
阿墨瞥过后,又赶紧出去,好?沏茶待客。
“昨日才回京,想着今日你休沐在家,就过来拜访,这是我从?江南带回的礼,送予你。”
王颐将手里的礼盒放到桌上,看到上面的一盘葡萄,半边剔落的紫皮,另半边还有十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