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 长安的红叶遍布全城,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阿蛮开了家铺子?, 卖琵琶瑶琴等乐器,她和教坊姐妹身无长物,不?会其他营生?, 只会弹奏乐器, 索性就将这个当作谋生手段,阿蛮会在铺子大大方方弹奏琵琶, 招揽顾客,她琵琶本就弹得不?错,加上她名?声在外,一时之间客似云来,倒也不?愁生?意了。
郭旭回?了家乡, 郭勤威的头颅被他葬在祖坟之中, 郭旭回?乡之时, 将察事厅那位叫绿梅的暗探也带回?去了,郭勤威的老母早在郭旭被流放时就忧愤而死,家中只余郭妻,郭妻也不?嫌弃绿梅出?身低微,做主让他们二人成了婚,绿梅很快有了身孕,郭旭将绿梅带到郭勤威坟前, 与绿梅一起叩首,泣泪告知了郭勤威这个好消息。
何十三等少年用兄长的抚恤拜了师, 每日学习武艺,只待年岁一满, 就到边关投军,继续为大周效力。
而朝堂也有了变化,新政再无掣肘,圣人下令,科举的考卷糊名?,并允许商人及其后代参加科举,这一政令,一方面杜绝了科举作弊的可能,考官不能再根据考生家世和名声择才了,一方面,扩大了参与科举的寒门范围,自此?大周真正开启了唯才是举的时代。
鱼扶危闻讯大喜,于?是歇了鬼商生?意,选择闭门不?出?,日日温习诗书?,踌躇满志,预备在正月的进士科考试时一举夺魁。
鱼扶危的抱负,始终是扶危定倾,尽忠拂过,他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一展所长的机会了,他不?会再错过。
在朝中这种大变下,相比起来,黄门侍郎兼起居注郎王暄莫名?失踪,京兆尹遍寻不?获,只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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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本是一桩雅事,奈何李楹不?许崔珣喝酒,因此?红泥小火炉上,只温了一壶白露茶。
李楹托着腮,看着崔珣执笔写着行草,自李楹劝慰之后,崔珣决意抛下过往,随李楹寄情山水,走遍大周每一个?角落,助她帮助大周百姓,他的心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再不?像以前那般郁卒紧绷,而是渐渐如释重负,以前写不?出?的行草,也开始能写出?来了,李楹取下红泥小火炉上的白露茶,用长柄银匙舀了杯橙红茶汤,递给崔珣,她说道:“这字,有柳松柏七八分的风采了,比你当时给张弘毅写的那幅,要?好上很多。”
崔珣放下狼毫笔,接过白露茶,细细抿了口,他端详着自己写的行草,说道:“以前写的,更好。”
李楹道:“等我们去了扬州,去了吴郡,你会重新成为六年前的崔珣的。”
六年前的崔珣,是什么样?李楹并没有见过,但她在郭勤威的讲述中听过,大抵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她没有在他最美好的时候遇到他,而是在他最不?堪的时候遇到他,她对此?,并不?觉得遗憾,美好是他,不?堪也是他,她不?会因为过往的美好,就耿耿于?今日的不?堪,那样只会伤人伤已,值得她花费心神的,应该是与他的今日和明日,而不?是昨日。
崔珣微微一笑,颔首道:“嗯。”
他也很期盼,能和她一起,早日去扬州,去吴郡,去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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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露茶汤的袅袅清香中,李楹看着崔珣写的“闲梦江南梅熟日”,她道:“下一句,不?是夜船听笛雨潇潇么?”
“是。”
李楹笑道:“那下一句,让我写。”
崔珣莞尔,于?是拿起松烟墨锭,为她研墨,不?过墨还未研完,府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卢淮。
卢淮自卢裕民死后,很是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朝中不?断有人以他是卢裕民侄子?的原因,向太后和隆兴帝弹劾他,这些奏疏都被太后一力压下,卢淮也在太后的倾力维护中,慢慢重整了心情,有明主如此?,他若再沉溺于?过去,不?但对不?起太后,对不?起他自己,也对不?起将他视为范阳卢氏希望的卢裕民。
于?是卢淮回?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继续践行他“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的为官准则,只是听闻崔珣突然辞官,他还是有些愕然。
他犹豫了许多天,最终还是拎了一壶酒,前来找崔珣了。
李楹从支起的轩窗外看到了卢淮手中的酒,她想也没想,就警告崔珣道:“你不?准喝。”
崔珣身体好不?容易好转,她可不?想前功尽弃。
崔珣嘴角扬起,允诺了她,他起身去迎了卢淮,回?想上一次,卢淮踏入崔府,还是崔珣成了阶下囚,被大理寺看管,如今虽只过了数月,却已物是人非。
卢淮进入书?房后,首先?看到的,是红泥小火炉,以及火炉上的白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