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午。
阿良用捡来的砖石垒了一个灶台做了一大锅的饭,这是昭太子交代给他的任务,就算是最后一天了,他也要认真地完成。
今天大家都可以吃一大碗粮食,足以填饱肚子。
阿良烧火时,捡了几粒麦子,偷偷塞进袖子,想要喂给他的小鸟吃。
小鸟不吃。
到底还是个孩子,阿良看它这赖皮样,不气反而笑起来:“你还不吃地上掉的粮食是吧?多宝贵啊。”
说着,他把麦子丢进自己的嘴里,嚼也不嚼地咽下去了。等得了自己那碗饭,他再匀出一些来喂鸟。
阿良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也知道,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养鸟。
但是,但是,他还是个心软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眼睁睁地把小鸟留在外面,再说了,不过是揣在袖子里而已,并不麻烦。
昭太子把他的白狼带过来才是麻烦,还亲自推车。
阿良觉得昭太子真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他懂的,白狼对太子来说不是爱宠,而是朋友。
小鸟也是他的朋友,他逃命当然得带着自己的朋友啦。
只是没好意思被别人知道。
……
澹台莲州做最后的检查。
最后这一天,他们没做别的,光做了一件事——写遗言。所有的人,包括百姓,都在学士的帮助下写了遗言,留了姓名。
有不少人这是平生第一次记录属于自己的文字,兴许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存了一些水。
沐浴,梳头,换上从周国王宫里找到的干净衣服,起码让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整洁干净。
阿良好奇地问昭太子:“您身上的这件衣服怎么都不会脏?”
澹台莲州说:“我这件是从昆仑带下来的仙衣,不染尘埃。”他忽地想:说不定千年以后,他的白骨都化成了灰,这件衣服被人挖出来的时候却是完好的。竟觉得有些好笑。
阿良问:“您在笑什么?”
澹台莲州说:“没什么,孩子,快回大殿里去,关上门,跟大家说,无论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我不让你们出来前都不要出来。”
阿良认真点头:“好。”
澹台莲州往回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步三回头。
夕阳把半边天空烧得通红,犹如野火四发,自黄金台为中心,云层如浪潮般向外层层漾去。
一束光照下来,落在祭祀祖庙附近。
一点也看不出来今天是个妖魔出世的不祥之日。
广场上静悄悄的。
澹台莲州立于人群之中,身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又好像在燃烧着似的。
阿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美。
这种美不是眉眼之美,是山河日月般壮阔的美。
仿佛想把这个情景刻在脑子里,阿良最后深深地、深深地回望了一眼,方才走进了祖庙里。
门被牢牢关上,从里面落闩。
阿良还在惦记着太子,他看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光彻底变暗,这才记起来袖中的小鸟。
然而,他伸手一摸,错愕,他的袖中早已空空如也,小鸟亦不知去向。
……
兰药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她满头是汗:“来了,太子,它们都来了,就在外面,它们正在尝试闯进来……但是还进不来。”
剧烈的冲撞有如天雷一样“轰隆隆、轰隆隆”地砸在结界上,听得人心惊胆战。
入夜后,天空的亮光更是明显,先前倒是也能窥见一些,但是离地面太远了,远远地看倒像是星光,现在则近了很多。
目力好的荆玉山不光是能看到仙人的剑术,还能够看到青面獠牙的妖魔被阻拦在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之外,他夷然不惧,拉着好友阿错看得津津有味:“快看啊,也不知道能看几眼了。”
阿错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逗狗呢?等下它们就闯进来吃了你。”
荆玉山纳闷地说:“你说妖魔和仙人为什么进不来呢?要是妖魔也进不来的话,为什么太子的白狼能够进来?”
阿错很是无语:“不是你们说的,觉得白狼不算是妖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