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遇上小草这样的情况,昭太子与她们的父亲庆王之间,哪一个会救她?
而俪姬还在因为亲眼见到小草去世而难过,夜里忍着小声哭泣。
侍女都睡着了,她却哭得愈发清醒了。
俪姬哭得久了,总觉得胸口闷,头晕,她给自己披了一件衣裳,蹑手蹑脚地出门去,想要透口气。
她坐在廊下,仰头望着皎洁的明月,不知为何,泪意又涌了上来。
一只手拿着一块手帕从旁边递到她的面前,胥菀风道:“别哭了。”
俪姬像是魂魄被抽空,她傻傻地拿过手帕,拧紧,问:“仙女姐姐,你救不了凡人吗?”
胥菀风缄默,她被问住了。
她从有记忆起就在练剑、练剑、练剑,仔细一想,她更擅长杀,而不擅长救。
昆仑以前甚至完全不沾凡间俗世,还是从这一代仙君开始,才破天荒地让弟子下凡去斩妖除魔,救下一个活生生的凡人。
“假如是有妖魔要杀你,我还可以救你,但是生病了的话,我却没什么法子。”
胥菀风实话实说:“太子救的比我要多。”
俪姬不哭了,只是还在轻轻啜泣,肩膀抖动。
胥菀风不甚温柔地劝她:“小公主,回去睡吧,晚上风大,别冻着了,你们凡人得了风寒是会死掉的。”
俪姬乖顺听话地起身,才走了半步,她回过神,一双明眸泪汪汪的,问:“今天你不在太子表哥身边护卫吗?”
胥菀风不回答。
俪姬像是鼓起毕生勇气,又问:“……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我本名姓贺,单字一个菁,俪姬是我的封号,小名是皎皎。”
胥菀风还从未向澹台莲州以外的凡人吐露过自己的名字,理智上,她不应当回答,但不知为何,被俪姬这双诚挚清澈的眼睛望着,她竟然回答了:“我姓胥,名菀风,还未出师,没取道号。”
与此同时。
澹台莲州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抱着小白发呆。
每次遇见像这样会触动他心弦的事情,他都会强行抱着小白在深夜默默地难过,可能难过一会儿,可能难过几天,也可能更久。
小白暖呼呼的,抱在怀里,就好像能将心都温暖起来。
平日里小白都不喜欢被他这样黏糊糊地抱着,只有在时候会走过来,主动用脑袋拱一拱他,像是让他别再伤心,快点睡觉了。
澹台莲州也不指望这家伙会回应,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候我就觉得我还在十八岁,我怎么屡教不改呢?
“小白,我做得还不够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办法救每一个人,但我就是会忍不住难过啊……”
小白动了动耳朵,澹台莲州总觉得它的眼神像是在诉说着不理解,像是在说:你应当冷酷一些。
澹台莲州:“兴许以后我会变成那样吧。
“就像岑云谏那样,不是吗?”
说到这里,澹台莲州停顿了一下,就像是心头被针扎了一下,他无法接受,很快反驳了这句话:“不,我还是不想学他。
“我就是因为不喜欢他那个样子,不喜欢修真者那样视人命如草芥,我才离开了昆仑。
“我要是也变成那样,我还是我吗?
“那我就不再是澹台莲州了。”
白狼闭上眼睛,低下头,不再作任何回应。
一个出身低微的少女死去,并没有在这个世上引起任何的波澜,但是在郄城,这件事被传了开来,又传到更远,他自己惭愧,没有当成是功绩,放在心上。
不日,传至幽国。
到了荆玉山的桌上,说实话,他觉得昭太子这是心软到愚蠢的地步。
真是不分缓急轻重啊。
都是将死,与其在乎一个庶民少女之死,不如在乎幽国国君之死才是!
看看,隔壁庆国国君已经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就等着幽王一死,好扑过来撕下一块肉,餍足一番。
而昭太子却在沉迷修建郄城的堰渠,在为一个少女而落泪。
他既觉得着急、生气,又觉得好笑,也想,不愧是昭太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也说明,这些年,昭太子仍然是他认识的昭太子,并未改变。
幸好还有他。
要是没有他在这里,昭国不知要损失几成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