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扯半天到底在扯些什么,我瘫在床上心累地想,这就是和青春叛逆期小孩的相处之道吗?
回想这两个小鬼小时候,两个都没到我腰那么高的时候,小柏莱和小姚乐菜通常一人牵我的一只手,柏莱很沉默,姚乐菜又过于拘谨腼腆,两个孩子几乎不交流。
只在我两难之间,譬如手上只有一颗糖不知道给睡时,一个冷冷地盯着我,一个小心翼翼地不断看向我又移开目光。通常在他们的注视下,我会镇定自若地塞进自己嘴里。开玩笑!比巴卜泡泡糖只能属于我。
孩子越大越难带,我感叹道。
从浴室泡完澡出来,姚乐菜看见柏莱已经躺下,背对着他。柏莱盖着被子,只露出些细碎的黑发。刚吹干的头发到处乱翘,和柏莱这个人一样讨厌!张牙舞爪!
双床房的空间很大,将近360度的窗户外,漫无边际的灰色的荒漠,占据了三分之二的视野,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没有星星的夜空。这片景色毫无生机,充斥着死亡的莽莽。
“喂,柏莱,你睡了吗?”姜冻冬不在的场合,姚乐菜懒得装乖喊柏哥。
柏莱也比在姜冻冬面前更懒得搭理他。姚乐菜看见柏莱的被窝动了动,意思很明确,没睡,讲。
“你……”姚乐菜坐在床上擦头发,他才起了个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该怎么说这件事呢?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似乎也轮不到他来说什么。
“算了……”姚乐菜放下毛巾。
柏莱没了动静。他全然不关心姚乐菜没说完的话茬。
期间,姜冻冬放心不下他俩,特地敲门问他们谁没睡,要不要吃点儿水果。姚乐菜还没来得及应声,柏莱这逼人已经光速完成「下床-穿鞋-开门-喊出一声‘冬’」的流程,速度快到叹为观止。
姚乐菜看着柏莱端着一盘葡萄进来,完全无视他,把果盘放到了自己的桌上。
要是以前姚乐菜铁定会笑呵呵地出言讽刺,从小到大,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柏莱这副理所应当地认为姜冻冬的关心都是他的的模样。但现在,姚乐菜五味杂陈,不懂该怎么形容。
自上次比赛后,柏莱和姚乐菜之间多年以来的水火之势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具体表现为只要姜冻冬不在面前,柏莱便丧失了挑拨姚乐菜的欲望,他变得更平和了,更镇静了。
这么说很不合适,可姚乐菜觉得,柏莱突如其来的变化,就仿佛一夜之间因为青春期的遗精,进而xp全方位大改变的男高中生。
‘我很嫉妒你。’
比赛完了的夜晚,姚乐菜和柏莱都气喘吁吁地躺在学院后山的草坪上。尽管姚乐菜被柏莱下三滥的攻击搞得火冒三丈,但其实他没有他表现得那么生气,顶多是不服输而已。
‘哈?’姚乐菜转过头,白了一眼柏莱,‘你还是小孩吗?’
这么多年,姚乐菜当然明白柏莱嫉妒的是什么。但越明白,他越不解。‘我一直搞不懂,你嫉妒我和叔叔的血缘关系干嘛?’姚乐菜说,‘你和叔叔没有血缘关系,他对你可一点儿都不比我差——应该说是比我更好。’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姚乐菜想,叔叔肯定不会像对待柏莱那样对待他。可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叔叔也愿意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柏莱。按照这个逻辑,明明是他该嫉妒柏莱。
好吧好吧,他也确实有嫉妒,但那只是一点点。他更多的,只是不爽。不爽柏莱有alpha性别带来的优势,不爽他过高的天赋和家世,仅此而已。
对于姚乐菜的问题,柏莱不语了很久。
他躺在细细密密的草上,望着天上的月亮。额头上的汗水已然滑落,落入鬓角,不见踪影。
就在姚乐菜以为柏莱不想回答时,他说,‘有了血缘关系,就不会再有别的欲望发生了。’
血缘关系会让他和姜冻冬更亲近,也会让他彻底地、完全地、根本地不再有任何别的念想。他会是姜冻冬最唯一的、最纯粹的那个孩子。
姚乐菜的脑子空白了瞬间。
他听懂了柏莱的意思。他们似敌似友认识了这么多年,姚乐菜不敢说懂柏莱,但至少能大致明白他极简表达下的引申意。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嗖地支棱起自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搞什么啊,你——’
柏莱止住了他的话头,他无比平静地说,‘我已经放弃了。’
姚乐菜还想说什么,但柏莱转过身,背对向了他。姚乐菜缓慢地、僵硬地躺回草地,多年以来种种困惑终于都得到了解答,姚乐菜惊讶万分,又后知后觉地感悟到果真如此。
柏莱别过头,不让他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呢?姚乐菜思忖,他仰着脸,一些叶尖儿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这个没有心似的alpha,这个没有底线和准则,总思考利益最大化与抵达目标的最好捷径的权力动物,他是怎样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