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时,故意给我找茬?”
“不错,我对一切无赖都没有好感。虽然你依然还是个善于勾引女性的花花公子,但起码你有底线。我看得出,菲奥娜在你的帮助下已经稳定很多,我只希望你某一天能放弃风流,那时我就会真正尊重你。”
里卡多听了,有点不高兴,他从来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不过鹰特里尔此时没有恶意,他只能暂时持保留意见。
“好……吧,我想你这番话多少算示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换个话题——你觉得瞒着荷瑞斯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就像我说的,在结果出来前你永远无法知道决定的好坏。当初我认为真相能让我妹妹认清现实,但结果是家破人亡;但假如当初骗她能不能有更好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人们彼此之间的命运丝线缠绕到底是怎样的。
现在也是这样,俗话说‘系马的绳子终要由系绳的人来解’,结果具体如何,推动人只能是他们俩;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森林的那股邪恶势力。你也要开始考虑自己了。”
说完鹰特里尔面色恢复过来,脚步如常地离开了。里卡多不知道老者的言语有多少是真的,但其中流露的情感、隐藏的道理倒是不假。
这个老人今天突然跟他讲故事,他反倒开始好奇佩拉塔说的“谁没有故事”了。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和菲奥娜共情呢?于是他找上了拉奥多,期待从这个最受佩拉塔信赖的副官口中得知故事的原委。
他原以为拉奥多大概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但得到的回答是“可以”,只要是雅拉地最早的一两批公民,都知道佩拉塔的故事是什么。再说,它也不算敏感的故事——如果抛开里面对国王和其他贵族不利的言论的话。
萨里昂·尔所在20年前还不是男爵,而是光辉守卫团的大团长,这是隶属于首都教会的武装力量,被借给当时刚继任的尤利西斯四世进行针对黑川王国的战争。他们要争夺的焦点便是大陆南部的黑暗森林——这是两个国家唯一互相接壤的地方。
自从黑川王国建立以来,几百年间两个国家都围绕这个地区进行了断断续续的争夺,很难说清谁该彻底拥有这片土地。两国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局部战争,最终以暴风号角领率先要求停战而结束。奥尼洛王国现今拥有的部分黑暗森林地区,以及雅拉的部分领土,就是从这次战争中取得的。
三年战争致使这块边境之地几乎被战火摧毁,生灵涂炭,居住在这里的村民遭受灭顶之灾,只是因为国王与贵族想要这块地;事实上奥尼洛王国很少有和周围国家停战的时候,没有被战争拖垮只是因为它每次都能赢。
佩拉塔原先所属的暮尔克修会就是在战争中遭受灭顶之灾的隐蔽组织之一,当修会彻底毁灭时,是萨里昂的光辉守卫团挽救了最后几位幸存者。一开始她平等地仇恨两个国家的所有贵族和军队,但光辉守卫团截然不同:纪律严明、忠诚正直,和教会的其他沽名钓誉的守卫团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佩拉塔加入了光辉守卫团,并用强大的实力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与信任,成为萨里昂最信赖的副团长。他们配合默契、道德高尚,立下了许多战功;但随着战争进行,他们也愈发对教会、国王和贵族失望,与那些虫豸的矛盾日益尖锐。
最终当萨里昂在一次战斗中摔断左腿时(治好后有后遗症,不能奔跑,要么慢走,要么骑马),他彻底不想继续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了。毫不意外的,国王、贵族和教会没放过这个机会,把雅拉地这块偏远地区作为采邑封给了他,然而他率领守卫团打下的土地可是雅拉的好几倍。心灰意冷之下,他接受了这个“赏赐”。
佩拉塔原本能顺位继任光辉守卫团的团长,但她也恨透了那帮虫豸,于是也跟着萨里昂来到了雅拉。谁都知道萨里昂喜欢这位一丝不苟、朴素、严肃、对自己的信仰绝对虔诚,坚忍不拔、自律的女骑士;谁也都知道佩拉塔喜欢这位理性、有智慧、有主见、温厚待人的好领主。
但他们从来没有更进一步。
其中的原因是复杂的,佩拉塔作为暮尔克修会的骑士(即使暮尔克修会已经被毁灭了),立下的誓言要求她恪守贞洁直至生命的尽头——这正是她们这个修会改变命运走向的方式,再加上暮尔克修会对她恩重如山,从一个忠实信徒的角度上说,她必须遵守誓言,只希望萨里昂能找寻另一位值得的女性共度余生。
萨里昂理解佩拉塔的选择,但也坚持自己的选择,于是直到现在也没婚配。佩拉塔曾因此自责,认为自己拖累了萨里昂,经过萨里昂的劝解后才慢慢放下,转而打算用更加拼命的努力报答他,并为此可以付出一切——除了接受那份爱。
里卡多当然没法理解这些信徒的思维,他曾身处的200年后可没哪个教派这么魔怔,把这种反人性的誓言看得那么重。要他来说,这俩人一个说一个认,一对完美夫妻就产生了,根本用不着那么复杂,还扯什么“命运”。
拉奥多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又在“诋毁”信仰了,面露不悦,“提醒”里卡多说包括他在内,现今佩拉塔手下的军官,以及雅拉的部分中老年人,都曾是萨里昂的旧部——所以下次里卡多犯嘀咕时,应该注意一下对方的身份,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好说话。
见里卡多点头,拉奥多才继续说。萨里昂对命运一直是极为笃信和着迷的,虽然他作为光辉守卫团的团长,理应全身心投入到对光之王萨因的崇拜中,但随着年岁增长,他看和命运有关的书籍的比例日益增长。
按他的话说,起初他认为被国王、贵族排挤到这种小地方是最大的不幸,但当他得知当初跟他一起从军的同乡,后来都死在战场的时候,且佩拉塔也跟着他来到这里,才感叹命运的无形伟力。因此他也变得越来越保守,认为一切都由命运做了无形的安排,他只能推动它,至于结果如何,不是他这种凡人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