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中的无名岛,本是青青和孙奕之当年逃出吴宫之时的养伤之地,不过是湖中一处荒岛,所幸太湖物产丰富,岛上虽无产出,仗着这水路四通八达,有孙家在吴国的暗桩眼线经营农庄商铺,供应岛上这百余口军汉,倒也不曾让他们缺衣少食,若非越军此番偷袭,他们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青青自幼便生长在苎萝河边,水性了得,这撑舟划船的本事也不差,眼见孙奕之伤得不轻,便用上了十二分本事,将条小船驶得劈波斩浪,如离弦之箭一般,轻盈地滑过水面,直入太湖深处,转眼便只剩一点影子,让近处那些渔家子见了都咋舌不已。
饶是如此,待到上岛之时,亦是日落黄昏,夜幕初临。
青青本想扶着孙奕之上岸,他却坚持不肯,在船上他服了伤药,调息运气,勉强能支撑柱,自是不愿在他人面前露了相,在此人心惶惶之际,再让人为他担忧。毕竟,太子友一死,他们已失去了主心骨,若是他再有什么事,对岛上的人来说,不啻于另一场灾难。
孙奕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青青叹了口气,勉强地挤出点笑容来,接着牵手之际,将自己的内力传给他一些,就算不能恢复如初,也能支撑着他去应对接下来的事。
小船一靠岸,便立刻有人来接应,先前孙奕之让司时久去城中收拢人手,他与青青将太子友的尸身送于夫差,就是怕王子地再另生事端,司时久虽未回来,却已派人到无名岛报信,前来接应的,正是当初青青在矿山中救出的矿奴武成和华宏。
青青看到两人时,先是怔了一怔,她原以为,勾践攻陷姑苏之时,那些越国的奴隶和间客从中立下大功,此时理当随他归越,却没想到,他们二人居然还留在了这里。
华宏看到青青眼神一顿,心下也暗了一黯,单膝向两人跪下,抱拳说道:“我们二人承蒙青青姑娘相救,方能得以逃出生天,前番回乡,不想已是家破人亡。当初我等出征之时,勾践信誓旦旦会善待我等家人,然老父饿死,妻儿被卖,所谓兴越十策,皆是越人血肉所成。我等不愿再与越国卖命,方才追随将军,此番越王偷袭之事,与我二人绝无干系,将军若是不信,我等愿以死为证……”
“不必如此,你们能留在这里,说明乾将军信你们,他都肯信,我又为何不肯?”
孙奕之伸手扶起两人,说道:“但凡上了这座岛的,不分吴越,皆是孙家的友军,只要你们愿意留下,孙某必不相负!”
“多谢将军!”华宏与武成齐齐拜倒,一脸的感激不尽。
青青顾忌孙奕之的内伤,并未与他们多言,便让两人先行领路,去探望乾辰。
乾辰这会儿尚处于昏迷之中,但一看他身上包扎的药布,青青便知道,这是苏诩的手笔,只是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苏诩,便问了一句
,方知他让人将乾辰送回岛上来,自己却并未离开姑苏,顿时就有些揪心起来。
苏诩毕竟不同与他们,他出身苏家,就算是昔日不为家族看重,受了不少磋磨,却依然是苏家之人,平日也就罢了,在此大难临头之时,他却不能就这样独善其身,就算明知姑苏城中危机重重,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留在了城中。
只是青青更没想到的是,苏诩非但留在了姑苏,还借着西施召集医师之际,混入了王宫中,救醒了夫差不说,还坦然告知自己身份,丝毫不曾避讳当初姑母苏夫人被逼自尽之事,就看夫差敢不敢用他。
毕竟,像苏、华、公孙等百年世家,传承之久,无论国君如何变换更替,这些世家都巍然不动。苏家当初将苏夫人嫁给伍子胥,也是出于笼络之心,到伍家被抄家灭门,苏家明面上也不曾伸出援手,苏诩虽曾帮着孙奕之送走伍封兄妹,却由始至终,未曾离过吴国。
谁做吴国的大王,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谁人主政都要用上世家子弟来治国理政,可若是越国当真灭了吴国,那这些百年世家,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乾辰是在守城之时,中了暗箭,那箭矢上淬有剧毒,若非苏诩及时救治,只怕当时便已身亡,饶是如此,他这些年来的赫赫战功之下,俱是伤痕累累,又因孙家之事被夫差投入水牢,险死还生,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就算苏诩给他疗伤解毒,也仍是昏迷至今,足足有三日未曾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