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德显帝望向赫连洲,赫连洲的目光里有他不敢直视的野心。
他们都知道,别无退路。
“诏书……”
赫连洲将诏书展开,放到德显帝枯木般的手上,德显帝已看不太真切,需得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辨析,“……皇太子赫连锡,承乾之命,居东宫之位,理应恪守孝悌之道,敬天爱民,励精图治,然其不顾祖训,专擅威权,鸩聚党羽,穷奢极欲,致使朝野失望,民间嗟怨,故褫夺其皇太子之位,废为庶人,以示警醒。次子赫连洲人品贵重,日表英奇,南御祁国,北逐赤靼,收复斡楚,立下万世之功,朕于德显三十二年八月初八,授其皇太子之位,著继朕登基,克承大统,即皇帝位。敬告天地、宗庙、社稷……”
德显帝将最后一句话念出声来:“敬告天地、宗庙、社稷……”
他笑了一声,“罢了,罢了。”
盛年不再来,几十年弹指而过。起初他也有过开疆拓土的想法,可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渐渐消磨了他的斗志,也许……他该相信赫连洲,他并不喜爱也不亲近的二儿子,可相比于太子,赫连洲至少能倾尽全力,让北境离南下吞祁的目标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改立,储君。”
玉玺盖在诏书上。
如盖棺论定。
“洲儿。”
赫连洲走时,德显帝忽然唤他。
“太子……留他一条性命。”
赫连洲说:“是,谨遵圣命。”
他再未称一声“父皇”,头也不回地离去,就像二十年前,他中流火之毒,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时,德显帝也只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目光,而后扬长而去。
二十年了,赫连洲终于能忘记那个眼神,他再也没有父皇了。
他走出殿门,门口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御林军,和西帐营的精兵交错对峙,无人敢率先在皇帝寝宫前动手,直到门打开,赫连洲走出来。
见赫连洲气定神闲地走出来。
太子脸色煞白,指着赫连洲说:“你私自带兵进宫,是何居心?你对父皇做了什么?你——”
赫连洲望向一旁的常侍蒲古,蒲古接过他手中的诏书,扬声道:“陛下有诏!”
众人将信将疑地跪下。
直到听见那句:“授其皇太子之位,著继朕登基,克承大统,即皇帝位。”太子竟霍然起身,“我不信,我不信!”
他怆然失色,指着赫连洲说:“你们勾结好了,你对父皇做了什么?赫连洲,你胆敢迷惑圣上,来人,来人!太医院来人——”
“太子。”
殿内传来一声孱弱的龙吟。
“废太子,改立赫连洲为储君。”
太子僵立在原地。
蒲古趁机扬声说:“圣上有言,废太子,改立赫连洲为储君。”
太监声音高亢,这一声乍然响彻空阔皇庭,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一声,改天换日。
赫连洲没有夺嫡,他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是皇帝亲口承认的储君!
御林军面面相觑,往后退了一步。
赫连洲让宫人和常侍进殿服侍皇上,然后亲自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太子面如死灰,双眸却充血,他冷笑一声:“赫连洲,诏书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本宫把你们都杀了,就没人知道今日之事,我还是……皇太子。”
就在此时,骊涅衮带着一千兵马冲进来,纳雷和满鹘带着西帐营的精兵迎战,霎时间血溅宫门,厮杀声不绝。
紧接着,惠国公领兵冲了进来。
战势持续扩大。
纳雷将红缨狼头枪送到赫连洲手中,赫连洲如过往每一次作战那样站在最前方冲锋陷阵,西帐营的将士们更是不畏惧,呐喊着:“为王爷,死又何妨!”
他们人数虽少,但势头高昂。
哪怕受伤,也不退缩。
金甲营的兵马很快就见落败之态,太子立即质问:“铁剌里呢?他去哪里了?我让他带五千兵马的,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惠国公的手下告诉他:“铁剌里将军还在宫门外!”
“为什么?”太子怒叱道:“开宫门让他进来!他怕死?还是怕赫连洲?你告诉他,他不进来,我灭他九族!”
“可是……殿下,城门外现在全是西帐营的兵马,怀陵王从西帐营调派了三万人,昨日刚到都城。”
太子踉跄倒地,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赫连洲敢公然逼宫,因为他早就串通好了铁剌里!铁剌里好歹也是舅舅几十年的心腹,竟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倒戈,简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