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房玄龄:这就是躺赢的感觉么?
在意识到孙思邈可能被灭口之后,李明第一时间就冲出了立政殿,奔向——
并不是孙思邈可能所在的西市,而是先去房玄龄主管的尚书省摇人。
差点被刺客线下真实以后,他完全没有作死的想法。
结果刚出立政殿,他就发现,自己被一大票穿盔披甲、全副武装的禁军“跟踪”了。
说是跟踪,对方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更没有干涉李明行动的打算。
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拱卫在他周围,他走到哪跟到哪。
就像一圈散布方圆好几丈的外置人形铠甲。
安全是真安全,拉风也是真拉风。
李明看着这些父皇调拨给他的幽默保镖。
保镖看着他。
李明问,你们是步兵吗。
保镖说,我们有马。
李明问,我能骑骑你们的马吗。
保镖同意了。
然后,李明就以最快速度,从太极宫一路飙到了西市的泰康药铺。
“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
看着安详躺在药铺门口的老人尸体,李明直呲牙。
毫无疑问,这个老倒霉蛋大概就是孙思邈了。
这也侧面证明了,自己的推理没有错。
孙思邈就是九成宫事件的关键。
暗杀和九成宫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势力,一直在暗中不遗余力地阻止他探寻九成宫的真相!
围观的长安市民都是见过世面的。
看见一个孩子带领一大群甲士呼啦啦冲过来,立刻识相地退到两边,远远地继续看热闹。
只要这些甲士没有往玄武门的方向狂飙,那大伙儿还是该干嘛干嘛。
而在老人的尸体边上,始终守着一个中年人没有退后,看起来像是泰康药铺的掌柜,神情慌张中带着迷茫。
“他是谁?”李明指着老人,居高临下地问道。
掌柜有些恍惚地回答:
“回小郎君,是孙……孙神医。”
“孙思邈?”
“是的。”
“怎么会这样?”
掌柜立刻急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辩解:
“我……我也不知道啊,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
老孙也突发心梗?
李明从马上蹦了下来,踱步到孙思邈的尸体边上,便动手检查了起来。
掌柜张了张嘴,硬是把话咽了下去。
按理说,这是破坏证据的行为,应该封锁现场,坐等长安县衙门的不良人来查。
当然,大唐是法治社会,你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去找那些甲士申诉。
“嗯……”李明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觉得这“尸体”不对劲。
呼吸心跳脉搏一概感觉不出,老孙的面色也确实苍白得和死鬼一个样。
但身体还没凉,也没有发生尸僵什么的,更没有尸斑,老人斑倒有不少。
当然,李明并不是狄仁杰那样家学渊源的法医,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
但孙思邈神情安详,两只手很自然地舒展着,死前并没有痛苦地捂着胸口什么的。
所以大概不是心梗。
而是突然去世。
比如,剧毒见血封喉?
李明仔细检查,终于在孙思邈的手臂上,看见了一块擦伤,破了点皮流了些血。
上面还沾染着些许粘稠的黑色液滴。
和今天上午那支差点命中他和尉迟循毓的箭毒,有些相像。
“孙神医死前,遇见了什么怪事,或碰见了什么怪人么?”李明问。
掌柜正云游物外地发着呆,被突然点名,虎躯一震。
看看身边那些面容和蔼的甲士,他完全没有“我有权保持沉默”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了:
“没……没有啊。但经您这么一说,好像……”
“好像什么?”
“一个路人拿了把伞,不小心戳了孙神医一下。我当时还纳闷,今天也没下雨,那人带伞干什么。”
李明眼皮一跳。
知道了,知道刺客是怎么将孙思邈灭口的了。
是用伞,伞尖沾毒,将目标毒杀了!
这也证明了李明的推断——幕后黑手上午的刺杀是仓促行事。
如果在当时,对方就用伞尖假装不小心地戳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箭毒戳在他伤口上。
自己大概就和孙思邈一样,不明不白地横尸街头了!
想到这里,李明不由得冷汗涔涔。
加之现在已是五月,上午已经有些热了,一滴汗珠就这么滴了下来,滴到了孙思邈的眼皮子上。
“尸体”的眼皮本能地动了动。
嗯,尸体还有本能……
李明微微一怔,动手翻开了老孙的眼皮。
瞳孔涣散,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李明就这么一直揪着老孙的眼皮。
时间长了,“尸体”的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吊着一口心气儿,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
李明还是不停手。
孙思邈终于忍不住了,眼球缓缓地转向李明,瞪了这熊孩子一眼。
李明立刻阖上他的眼睛,真诚而惋惜地大声叹息:
“久闻孙神医医术高超,我一直想见见他。没想到我俩终究是无缘。
“生不能相见,死后我愿送他一程,亲自为他扶棺送行。”
大声叹息完了,便留下目瞪口呆的掌柜和吃瓜群众们,率众离去。
回宫的路上,他不禁笑出了声。
尿遁、癌遁见多了,“死”遁还真就是孙神医才会的本事。
孙思邈显然是在“假死”,或者说,十分专业地“装死”。
他大概早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索性将计就计,利用假死彻底摆脱幕后黑手的纠缠。
毕竟那双看不见的大手再谨慎,也不至于怀疑一个死人会泄密。
为了防止对方在围观人群中埋了眼线,李明便陪他演完了这出戏,并大声约定下次见面时间——
出殡之日。
“就不知道那老滑头接不接招了……
“唉,这故事里的老头怎么一个个都是老银币。”
李明想起了家里那位面无表情的面瘫老头。
…………
“唉,最近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天还没亮,房玄龄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年人睡眠都不好,老房尤甚。
南方的洪涝灾害已经让他头大的了,小儿子房遗则的一封信,直接把他干得心烦意乱。
『父亲,节度使殿下计划在辽东建立审计署,由我管理。
『到时候,辽东各部门、各公营商社的账,就都由孩儿我统管啦!
『对了父亲,什么叫审计啊?』
“你小子是乐不思蜀,在辽东当官儿当得连家都不要了。”
房玄龄对着信骂了一句,在桌旁点起灯,为筹建中的审计署起草起了章程。
不用说,这又是“那位”殿下借房遗则之口,向他请托的事。
作为深谙摸鱼之道的老油条,对于李明的一些不合理要求,房玄龄也会推诿扯皮的。
毕竟一个人打两份工,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多少有点不当人了。
“但把这活儿压到房遗则身上,我这位老父亲就逃不掉了。
“殿下真是……唉,就数他最让人头疼。”
房玄龄一边伏案疾书一边抱怨,冷淡的脸上不知何时却挂上了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既白。
房玄龄美好的一天,从吃早饭起结束。
刚落座,就听见堂外大儿子房遗直和二儿子房遗爱的吵架声。
从全书开篇一直吵到一百多章,也是没谁了。
可一到吃饭时,一家人又突然没了声,闷头吃饭。
房玄龄面若冰霜地喝完粥,起身便走。
刚踏出门,老二房遗爱追了上来:
“父亲为何不愿由我继承房家?就因为我不是长子?”
房玄龄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二,毫无波澜地说:
“继承房家者,不一定嫡长,但必须有德。”
“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无需父亲的评判和施舍!”
房遗爱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哥房遗直跟了出来,低声和房玄龄说:
“父亲,如果二郎一定要继承银青光禄大夫的名号,便让与他吧。”
房玄龄看着老大的窝囊相,依旧面无表情:
“那封号是朝廷赐予的荣誉,谁继承这封号,谁就能继承房家。
“你若要让,为父也没意见。”
“那是不行的,虚名可以给遗爱,实利断不可行!”房遗直也气鼓鼓地走了。
接着,庭院里又隐隐传来鸡飞狗跳的吵架声。
唉……房玄龄的脸上,罕见地显出了落寞的神情。
大唐宰相,成了一位普普通通、风烛残年的老人。
无才无德而腆居高位,房家未来是免不了一场大祸了。
“万幸,李明殿下为房家保留了一缕香火……”
一想到在辽东打拼的房遗则,房玄龄的脸色不由得松弛下来,出门上朝。
今日是大朝会。
上朝前,百官在太极殿前的庭院陈列,不少人还没睡醒,正在闭目养神。
最近朝廷很忙的,在忙着反腐倡廉。
因为南方大雨,肉眼可见地即将发生饥荒。
为了预防官员借赈灾大捞特捞,李世民打了几个月的提前量,整顿吏治、严惩贪腐。
这样,等过几个月、灾荒真的发生时,借着这股反腐的余威,能让这些衣冠禽兽老实点,别和灾民抢吃的。
房玄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一眼就见老对手萧瑀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有喜事?”房玄龄做出一个笑脸。
“是坏事。”萧瑀夸张地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收到举报,有人腆列众卿,却收受贿赂。
“此等恶官上负皇恩、下负百姓,我一会定要弹劾他。”
房玄龄微微一笑:
“萧尚书竟也如此嫉恶如仇?”
萧瑀不理会老对手话里带着的刺,同样报以微笑:
“那是自然。那恶官是仗着父辈门荫,才如此横行霸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将连父带子,一并弹劾。
“近日朝中正在整顿吏治,严惩腐败,而这对父子仍目无君父法纪,仗着陛下的信任,顶风作案。
“陛下若是知道了,恐怕会龙颜大怒吧。”
房玄龄知道这货另有所指,淡然道:
“萧尚书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您要弹劾的是谁?”
萧瑀神秘地笑笑:
“待我上奏时就知道了,不过看在我俩皆是尚书省同僚的份上,可以向房相公透露一二。”
他在房玄龄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太府卿,房遗爱。”
不出所料。你这老小子想通过我儿子扳倒我?白日做梦。
老对手的一招一式都在意料之中,所以房玄龄只是浅浅地一笑。
萧瑀看着老房无所谓的样子,嘴角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