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看这摊主不像是个杀婴的产鬼,补道,若寻仇娠妇,只需将血饵拴上胎胞,三五抽挚,使其痛裂心髓,神仙难救。
摊主双手捧杯,豪爽一饮道,你想出这么个妙法,又不吝相授,小鬼我今日叫一声师父,你可得应下!
鬼含羞一笑,将脖上红线扯断,摊在手心赠予徒儿,嘱咐道,只有一物,你得防备。
摊主恭敬接下法宝,抱拳以礼,欣欣然地,还请师父赐诫!
鬼也不拿乔,张口便说,血饵悬丝,只需一把辟邪伞便能挡住。
他朝着大喜过望的毕酉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却字字是恨,“今夜毕镇,莫说伞,一根竹,一张纸,一滴桐油我都不会让你找到。”
说罢起身,如一阵风向毕家飘去。
04张仙
张仙解去毕酉的定身术,后者撒丫子就跑。人如何能跑得过脚不触地的鬼,除非有神仙搭救。
屋内崔氏尚在忍痛,口衔布巾,蓬头汗面,双手捻被,腾滚不休。毕酉进门,并不顾他,先看门后,再翻竹篓,果是没有一伞。遂坐地大哭,斥厉鬼猖獗,老天无眼。
他们一个呜呜乎乎,一个凄里哗啦,好不闹腾。张仙忧鬼气极盛,再生恶事,将门掩锁,径自来到榻旁。
榻上产妇,男子亦称产妇,胞浆早破,更莫提黄汤浊水,腥臭难闻。“你可知是我谁?”
产妇摇头,呜乎声,声声俱急。毕酉也奔至榻旁,响头连磕,“鬼爷爷救我妻儿!”
“本座只管小儿,你们各自孽债各自偿。且备热水去罢。”若是鬼,作何能进得来这贴满符箓的宅屋,蠢恶凡人,半点悟性没有。
毕酉至灶房添柴烧水,忽听鬼哭环伺,凄凄怨怨。诸氏的冤魂已到,并不作急下饵,绕屋悲叫,先令产妇胎气逆走,痛彻五府。屋内崔氏果然惊怕,先嚷一声相公——!接连便是悲声大放的惨泣。
毕酉内心窃恨,加大猛火猛烧,直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待这恶鬼下了十八层地狱,定受烈火滚油,不得超生!
实则有张仙爷坐镇,杂扰之音皆皆进不了产妇的耳。崔氏惨哭只因催生符入体,胎儿亟欲出世,阵痛连背,剧痛钻心。
张仙只怕厉鬼再取人命,难入轮回。既下符箓,也用站生之法,两钉之间高悬一幔绳,绕缚产妇胸口,如此立姿,虽是辛苦,然胎儿速降,是保全之策。
只见崔氏双臂大展,拽拉幔绳,后仰屈膝,呜声渐迫,急急有用力之势。张仙提起产妇袍摆,揪至腹上系以一结,再以幔条绕胯提遮阳根,慰其再忍。
雌蕊浆血涓涓,但既未翻张,亦未鼓起,产妇里急,当是胎儿爬道,钻涨难御。
此时更须忍耐,产经曰,若小儿果然逼到产门,则浑身骨节疏解,腰腹重坠异常,大小便一齐俱急,目中金花爆溅,才是用力之机。只需一盏茶时,自能啄壳而出。
崔氏忍得,受过厉鬼阻生九日之苦,还有何忍不得。攀挂在幔绳上,塌腰起臀,又请仙爷爷拿布巾堵嘴,以免他胡言,让鬼晓得孩儿将产。
毕酉这厢水热冒烟,还在添柴加火,直骂杀我孩儿,烧死你,烧死你!忽地帘子一动,吓得哇啊啊跌坐惊叫。
“涂金花膏去。”张仙放下帘子便走。
先回屋,自后箍住产妇,使之摊展双腿。毕酉紧跟着,跪地掏出金花膏,雌蕊包鼓,杏肉微翻,确确是即即出世,他的孩儿,毕家有后了。
若不用金花膏,雌蕊便若寻常,只有一指节长的窄缝。剜一坨白膏,由上至下地涂抹,白膏化水,宛如春露滋润,滢滢蕊花纵开,真真成了一道能通胎儿的产门。
崔氏甚是安静,极怕雌蕊不张,直到体下一物钻拱,势如破竹,才呜吼用力。方几回,杏色蕊肉翻出梅红,其间黑瓤冒顶,又消失无踪。
毕酉见那雌蕊忽张忽闭,胎顶忽现忽隐,崔氏还慢慢沉沉的,愈发心如火燎,拍打产妇大腿,用力,快用力。
正当口,一丝血线悄无声息地悬下…
仰头的崔氏最先发现,除了到眼前的线端,还有瓦漏间牛眼大的猩红血目。
崔氏吐出口中布巾,朝张仙急喊,“他来了!他索命来了!他来杀我的孩儿了!”
毕酉急忙忙磕头,“鬼爷爷救命,鬼爷爷救命!鬼爷爷救命!”
张仙爷默默不语,再一道催生符拍入产妇体内。忽地,崔氏只觉腹中甚痛甚急,如五脏六腑齐随胎下,命绝于此,遂冲天凄嚷,“我命休矣!饶我孩儿!啊啊!”,腹部陡陷,儿身随胞水而出——毕酉抬头,正正被血水泼了满脸。
抱起坠地男婴,一张血面对着顶上怒叱,“我杀妻杀女,他一概不知!幼子无辜!你取我命!!”
只听一声好啊,瓦片翻飞,数根红线疾刺而下!
闭眼赴死的毕酉只觉风声骤停,接着崔氏唉哟苦呻,他才摸摸脖子,无线绕颈。头顶一把白伞悬挡,救了他的性命。
05跟我
“跟我走如何?”张仙望向坐在屋外台阶上抹泪的产鬼。
“你骗鬼…呜呜呜嗯…”
低低的鬼哭,盖不过屋内崔氏痛不欲再生的哀哭,“我疼死了…唉哟…我不要再生了…相公…唉哟…”,以及毕酉之声,“你且忍忍,待门口的鬼离开,相公去寻稳婆。”
张仙蹲下,与鬼平视,“本座是产仙,哪能任你杀婴?再说那毕酉,阳寿只余三天,死后入地府受油烹之刑,你杀了他,如何划算?”
鬼止了哭,“我会受什么刑?”
张仙掐指捻算,崔氏九日生不下的男婴…并非为鬼所害…而是临盆才知错了投胎时辰,正是今日所产之子。
他决定骗鬼第二回,“石压地狱,百年。”
鬼悲从中来,伏膝痛哭,再提身前事,“五年夫妻,他狠心杀我,狠心杀我一双女儿…害我做十三年的鬼…还要去地府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