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身为剑修,剑名常常替了自身名号。须知自己的名字乃是父母在襁褓之中便赐了,而剑名却是自己或师长依各人性子所取,常常比真名更符合性情。
“你说叫什么?”提起这事,容昭看起来便有些苦恼。“我看这剑银灿灿的,若是叫‘银剑’,以后别人若连着剑名一齐叫我,未免难听。”
“淫贱……”谢予安原没想到这处,念了一遍,才噗地笑出声来。
他也知容昭又是随口胡说八道逗他,但想不出名字也是真的。时值腊月,夜晚一丝寒风从窗缝吹进来,容昭哆嗦了一下,抓了几卷窗纸去糊。走到窗旁,忽惊喜道:“下雪了。”
“哎?真的。”谢予安少年心性,听了这话便跳起来,也凑在容昭身边,探头去看窗外鹅毛般的莹洁雪片。看了一会雪,他侧过头去,见容昭手里还握着剑,侧颜与月下映着片片飞雪的新剑一般的清澈,心中不由微微动了一下,小猫爪子轻轻抓过去般的酥痒。
“我送你个名字吧,你一定喜欢。”
那天夜里,他不许容昭偷看,自己借着白雪映衬莹柔月光,寻了把锉刀,一笔一划在剑上刻下了他送容昭的名字。
照雪。人如其剑,剑如其名,澄澈不染尘。
这两个字,是他铭上的。
此刻,面前一切成谜的素衣男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眉眼,谢家家传灵息外放的法门,手中握着的灵剑,恰就是这一柄照雪。——连他不小心刻歪了又填补半天的一个笔划,竟都与当年一般无二。
若不是曾反复摩挲,将那剑一寸寸的细节映在心中,灵息怎可能一瞬间化成照雪剑型?
只有一样,或还是巧合。
样样符合…此人却还能是谁?
“容昭…师兄?”
茫然中霎时添了一抹不敢置信的狂喜,谢予安怔怔望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秀致眉目,吐出了心底萦绕的这几个字。
“你…还在人世?”
面前的人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讶色,指间握的长剑停了一瞬,并未变招,悬停在谢予安下腹前方。
良久,这人唇间缓缓吐出三个字:“谢,予,安?”
沉思一瞬,又加了一句:“刚从须弥石里出来?”
这两句话出口,谢予安对面前人的身份再没了半丝怀疑。他面前的这个人,只能是容昭。
容昭却并未收剑,眼睛缓缓地从他的前额、眉眼、鼻梁、嘴唇一路扫下去。他的神情却是谢予安看不太懂的,沉静中带着冷冽,像是寒冬里剑刃上凝的一抹霜痕。
容昭的眼睛一路向下,终于停留在他颈间——那里以皮绳系着一颗浅红的珠子。
这一瞬间,容昭的唇忽向上勾了勾。
刚刚从一场激烈情事中结束,容昭的唇仍旧艳得耀眼。配着这点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在谢予安眼里,竟有些当年从未见过的勾魂味道。
——没来由地,他又忽然想起,片刻前,面前的容昭…还说过些“想快活一次也没有什么不行”的话,此刻他若开口邀欢,自己到底……
“滚出去。”容昭脸上笑容一收,面庞忽冷下去。“别来我面前碍眼。”
带着森冷寒意的语声落下,容昭手中灵息所化的照雪霎时无影无踪,谢予安只觉一股极大力量排山倒海向自己袭来。仓促抬手一挡,却没想到那力量竟大得惊人,一格之下,他整个人竟站不稳脚跟,背脊直直往窗棂砸过去。
身体沿着被他撞开的窗户直直往下坠,他只觉胸腔发窒,丹田空空荡荡,似乎是方才变招的一瞬间,被容昭抬手封了大半修为。
…咣地一声砸在地上,肩背的骨头痛得仿佛寸寸断裂,眼前一片片地发白发黑,谢予安又听得容昭的声音从极远的楼上冷冰冰传过来:
“扔楼后面水沟里去。让他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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