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谢莹莹当场被按着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而白疏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笑容——确实,无论是哪家家主,得了这么个好使唤的劳力都是该笑的。
“谢家人功夫低微得很,原是立不了什么功劳。但谢玉少侠这一身修为实在令人艳羡,我白家此刻却正巧有件大事…”
一边听着白疏影向他解释,一边随着往白家内庭走,谢予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多管这么个闲事。
然而…他也知道,这算自己责无旁贷。
一百七十年,对旁人来说是重重岁月,对他来说只是大梦一场。闭上眼睛仿佛就是那个鲜血飞溅的漆黑深夜,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容昭冰凉的唇贴在他的唇上留下的遗言。
“谢家就靠你了…我没关系。”
虽只怕一生再不能见容师兄温和爱笑的脸,然而,顾好白疏影脚底下跪的谢氏旁枝,也算惨死的父亲和容昭的遗愿。
随着白疏影穿过亭台水榭,谢予安心里想,方才白疏影说白家也经大难,果然不假。记忆里的白家最擅以魔丹魔骨制剑,修界都称白家为炼器宗师,豪富无边,亭台都是白玉雕作的三层飞檐,挂的和田白玉风铃迎风清响,日日是宾客盈门求剑的盛景。而此刻的白家,看起来亦只是有些家底的富贵人家,并没有当年花团锦簇的模样。
心想总该好好问问这一百来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但此刻显然又无暇细问。又沿着回廊绕过几个圈子,过了一处后园,白疏影从腰间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开了一扇石门。
石室里没有窗子,却并不幽暗。谢予安愣了一下,入眼的是满室幽幽烛火。数百木牌整整齐齐地被烛火映着,而最前方的玉石案上,端端正正摆了一盏焰色青白的琉璃灯。
“…这是?”谢予安望着此处肃重摆饰,心内有些疑惑。
“不是祖先牌位,是命灯。”白疏影声音轻柔,向他娓娓解释。“我白家有个挺出色的子弟,名叫白霏,今日午间,命灯熄了。”
谢予安“嗯”了一声,知道有些大门派会施秘术将子弟命魂与灯烛连了,人在灯亮,人死灯灭。又见白疏影从重重的幽暗烛火间穿过,从第二排的木架上取了一个檀木牌。
牌上写着“白霏”二字,下面的命灯也并非寻常烛火,而是一个小小的浑圆玛瑙盏。此刻玛瑙盏中灯油尚在,烛火却已熄了。
“我白家,向来树敌不多,是因为白家祖传魔骨炼器之术,各个修门都愿于我家求一柄神器。自然不愿为敌。”
白疏影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白霏命灯下的玛瑙盏,靠近玉石案上单独摆着的那盏琉璃灯。
“也不仅如此。凡是为害我白家之人,都无法全身而退。这是因为,我白家也祖传一件秘术,名为灯影唤魂。若我白家子弟惨死,只需一根头发,就能投一刹死前所见景象。便是因此,寻常人并不敢轻易暗害白家人。”
谢予安忽然明白了白疏影要带他来看什么。
果然,白疏影的手指从玛瑙盏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发丝,投入玉石案上的琉璃灯中,又刺破右手中指,滴了一滴血进那灯油。
霎时间,灯焰大涨。
原在琉璃灯芯中飘然燃着的青白焰火得了什么助势一般,迅疾地蓬起半人高,而焰火中心翻卷,缓缓绘制出一片图形。
——那是俯视的场景。凌乱被褥间,赤裸的胸膛上,齐腕嵌着一只手。
谢予安不禁倒抽一口气,这死法。
白霏的手还挂在裤腰上,裤子只提起了一半,还能看见未完全塞回去的性器。而那只手在他胸腔上嵌得严丝合缝,连滴血都没流,简直不知是怎么塞进去的。
灯影唤魂只能看一刹,白霏的这死前一刹,没有映出那杀人者的脸。
“…这景象不好当众放给族内长老看。”白疏影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但白霏是我白氏出众的后生,如何死法,总得有个交代。就还请谢少侠帮助查探了。”
“并且,”白疏影挂着温和微笑。“只要谢少侠答应走这一遭,功劳薄上就给谢家记一笔。无论成与不成,那谢家小姑娘都能用此功勋从今年的杂役名单上换下来。”
“…我去。”谢予安此刻心里一片雪亮,知道白疏影给他看谢氏兄妹的窘境,原就是要逼他替白家走这一遭的。
思索片刻,谢予安又皱眉道:“只是,白先生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只一只手,虽然那腕骨确实生得十分流畅好看,那也实在无从查起。
白疏影点头道:“虽看不见凶手的脸,但谢少侠看那床棱上的纹样。——那富贵芳草缠枝纹的合欢床,只有一个地方有。”
“…那是饺子汤荡魂窟的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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